今朝即嫁小公爷(189)

作者:再枯荣 阅读记录

  二人皆是臊眉耷眼,对陪不是。叫宋知濯心里更加不好受,酸酸楚楚的一笑,“你瞧,为了别人,反叫我们生了嫌隙。你莫怨我我亦不怪你好吧?等我下朝回来,给你带水天楼的熏鸦。”说罢,他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中,又叹又求,“小尼姑,以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受不了你那样看我。”

  竭力所求的这一刻,他甚至没想到,他往后将有无限漫长的岁月在逃避、面对、习惯、麻木她审判的目光,直到二人对首时,月无清辉,花无颜色,彼此眼中只如死水,或似一匹价值千金的镂纱,千疮百孔。

  未知曲折的岁月还在前方,而眼下,明珠只是在他怀中不住点头,呜呜咽咽,“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宋知濯勒紧她一把柳腰,闻着她发间的皂角香,又愧又满足,“好了好了,这篇揭过,我下次再口无遮拦,你只管打我,打得我痛哭流涕跪地认错好不好?”

  春风绕此去,尚有各自欢喜各自愁。金源寺的晨钟与宫门的朝钟同时敲起,远远幽幽地,几如一场悲鸣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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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宋 晏几道《临江仙·斗草阶前初见》

  原句: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第69章 哭灵 各自节哀吧

  濛濛的雨在近午下起来, 润了黄土,沾湿柳带,万簇千红中飞过一只金丝彩雀, 翅膀浸了些许愁雨, 扑扑腾腾, 最终一头栽进片片涟漪的湖心。

  恰逢有人路过,被雀鸟落水之声惊动, 偏头往湖中遥遥一望,扑起的水花中,隐约可见一个漂浮着的庞然大物。

  随着尖利的长鸣, 划破雾蒙蒙的长空。尔后, 履舄纵横、人影错乱、沸反盈天。喧嚣中, 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慌忙登舟、支船、摇楫,终于用长杆够得个什么——一具锦衣金冠的尸体。

  身体已经被水泡得肿胀不堪,脸皮上、手上到处都是被鱼虾啃咬过的痕迹,翻出坑坑洼洼的、红白交错的烂肉。任谁也不敢认,这是那名曾经张扬泼历的妍丽女子, 曾经主宰着岸上这些蝼蚁命运的高贵得不可一世的女主人。

  有人退避三尺、有人扶着杨柳打干呕、有人窃窃议论, 交头接耳、唏嘘叹惋中,有胆大的小厮将她抬到藤条春架上, 覆上一片白绫, 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唱起一首落幕的挽歌。

  那声音在潇潇雨中漂泊致远, 仿佛传到木鱼回荡的屋子里, 木鱼声止、经文骤停。又传到院墙之外的另一间屋子, 仿佛是胜利的战鼓,欣然喜悦荡在主人的嘴角。

  雨洒阑干,濛濛凄凄一片, 沾湿了长亭的细绢,迎风飐飐。亭下漫池的赤炎炎的鱼,唼喋不停,噞喁如昔。

  屋内“咣当”一声,恍然雷鸣电闪间,见得宋知书踉跄而出,扶着廊上的檀柱,先是瞪着布红的眼,旋即喉头滚动,干呕几声儿,空空如以,再递嬗而落,长坠不起。

  廊下另一头转出夜合,闻之急上去扶,“姑爷,这是怎么了?”

  边上有一小厮附耳过去嘀咕两句,夜合便发怔一瞬,片刻跺脚荡裙,指着那小厮,“你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找几个人抬了步辇来抬少爷过去!”

  小厮奔去,她又搀又扶,宋知书只若一滩烂泥拾缀不起,急得她滚泪连珠,忙冲四方喊,“快来人、快来人!”见得慧芳与十几个丫鬟簇拥过来,啼啼哭哭的乱作一团,她便先止住哭叱责一声,“哭什么?还不快去先熬一碗参汤!”

  慌乱中,众人皆见,唯独不见楚含丹出来。她在槛窗下木然望着一切。瞧见宋知书坍塌在廊下的身子,这一刻,他落魄得与市井里穷困潦倒的粗鄙男子没什么区别。起先只觉心内一阵痛快,渐渐又有涩涩的什么压过痛快,她躲在榻上,缩着瑟瑟的肩头,不敢再看。

  一场乱哄哄的哀嚎中,总管房的主事套马而去,直奔皇城宫门处,正赶上下朝,宋追惗在仆从的伞下,与各位鹤发蓄髯的大人拱手同人作别,衣冠齐整,谦逊有节,何其打眼,以致主事在一片暗红中一眼就捉见他。

  待他踅回来时,远远就瞧见候着的主事,脸色惨淡、欲言又止。他心里陡然“咯噔”一下,似乎跌破一只剔透的玉瓶,满地晶莹碎片。

  霏霏的雨无声落在黄绸伞面,甚至绽破不出水花儿,亦落不到他肩头。可他却欻然觉得,这天真冷,比才掠过的寒冬冷上几多。寒气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从他咯咯打颤的牙间泄出来。红锦的荣耀官袍熨帖在身,莫如那飞霜流雪落在身上融成的一片冰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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