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说话，许征才觉出一阵心惊来，陆滩的声音嘶哑到割耳朵。

　　几个月而已，陆滩仿佛老了十岁。

　　许征眼眶发热，他边转身走向门口，说：“就在门外。”

　　陆滩没说话。

　　许征知道他是默认了，过去打开门，把夏满带了进来。

　　那场车祸事故发生后，他们一行人都第一时间赶去过医院，所以他们都了解到谢肃是除了医护人员、交警外最后一个见到梁晚风的人。

　　夏满见到谢肃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正从便利店里买完东西出来要去公交站坐车，抬头无意间就看到对面走来的谢肃。

　　她愣了一下，然后大步追上前。

　　……

　　“谢肃说了什么？”陆滩把头埋在枕头上，闷声道。

　　夏满握紧了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在告诉你谢肃说了什么之前，我想我要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那天晚上，也就是晚风离开那个晚上，我曾接到过她的电话。”

　　陆滩猛地抬起头，眼神发狠地盯着她，“她说了什么？！”

　　夏满觉得喉间酸涩，她缓慢地道：“她说，陆滩，那个傍晚的车站，我也看到了你。”

　　话落，周遭陷入可怕的寂静中。

　　屋里开了空调，窗帘被拉上，这时候昏暗又阴凉。

　　陆滩双手捂住了脸，像是呼吸不过来，他一直发出“嗬嗬”的声音。

　　许征有些担心地凑近查看，陆滩却突然吸了口气，说：“还有呢？”

　　“没有了。”夏满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痛苦起来，她张了张嘴，后边的话到嘴边却极难开口。她深深呼吸好几下，才克制着情绪道：“昨晚我追上谢肃后，他和我说，他说……”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手里紧攥着的几张白纸轻轻地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陆滩还是维持着捂脸的动作没变。

　　许久之后，他出声让许征和夏满离开了。

　　屋子一瞬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透过窗帘漏进屋内的光线变得微弱，陆滩动了一下，他伸手去拿桌上的纸。

　　几张纸能有多重，可他拿起来的动作格外困难。

　　他极慢地拿起来，极慢地翻开，看清白纸上的黑字时，男生的瞳孔骤缩，心脏一瞬极速跳动，他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啪地一下把那叠纸狠狠扔掉了。

　　借着不明亮的光，地面上那叠被空调风吹得翻动的白纸。

　　第一行黑字就是——遗体捐献同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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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后。

　　傍晚时分的大海上空的景色是十分斑斓壮阔的，这个点的晚风并不热燥，吹在身上反而热烈又舒爽。

　　海滩上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老人，他坐在轮椅上，注视着眼前广阔无比的大海，晚风吹起他鬓间的几缕白发，他坐得格外挺直，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他应该也不算很老，除了那头突兀的白发外，他脸上连皱纹都很少，身上也没有老态。

　　林依踩着湿湿的沙砾，风过脸颊，她仰起头吹着风。

　　脑海里猜想对方年少时应该是俊朗无比的，因为哪怕现在老了也依旧能透过轮廓窥见当年的风采。

　　他坐了很久很久。

　　她爸送她妈回酒店休息了，林依没玩够，就说等会儿自己回去，她妈倒是有点不放心，他爸则平淡地道：“玩够了打电话我来接你。”

　　十几岁的少女很喜欢海，她在海边玩了许久，不厌其烦的感受着海水冲刷皮肤的肆意。

　　也就看了那老人许久。

　　她看到对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眼睛，脸上出现某种留恋和不舍的情绪，却在下一秒变成了释怀和喜悦。

　　真奇怪，她想。

　　海面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汹涌扑来，忽然间，他轻轻歪倒在了轮椅的靠背上。

　　四周仍然很热闹，玩闹的人群，远处低飞的海鸥，蓝天白云，蓝色的海水，世界漂亮得不可方物，一如当初他见她的第一眼。

　　他闭上前恍惚又见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梁晚风已经踩上车，她忽然回了头，而他怔怔的，看她朝自己挥了挥手手，说：“陆滩，不上车吗？”

　　他点头，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拉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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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渐渐暗下来，没过多久，黑夜降临，人群散去。

　　林依看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放下裙摆，慢慢地靠近，想要过来提醒。

　　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