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那端的声音相当不耐烦。

“请问，请问大概二十分钟前，使用你们电话的女孩子还在吗？”

“我们这是公用电话，用的人那么多，我怎么会记得啊！”说完，那妇女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只有嘟嘟嘟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徘徊着。

我把这废铁般无用的手机狠狠砸进了包里，又重新在人群中一点点搜寻着纪思的身影。还好，我们是双胞胎，至少知道她的样子了。

“纪恋姐姐，是你吗？”回头看看，那个和我一样面容的女孩子蜷缩在了角落里，双目苍茫地睁着，枯黄的睫毛在我的视线里冻结住了。

看到这一幕，我那已经粘糊的泪水终于到达了崩溃的状态。此刻的纪思和乞丐有什么区别啊！我甚至还看到了扔在地上的少许的硬币。最刺眼的是她的头发。纯正的银白色，里面几乎不掺杂一根黑色的头发。我以为这不是真的。是不是自己哭过头了，影响了自己的视线了。

我慢慢地走进她，想更加清晰地看着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庞。她还是蹲在了角落里，眼神有些呆滞。此刻的害怕是相互的，但是我要勇敢一点，也必须是由我走向她。

她的衣袖太短了，手臂有一大截是露在外面的。裤子也是，几乎只能到膝盖下面一点点。衣服的颜色已经褪得太苍白了，显然是穿了一些年月的。

现在的季节渐渐往深秋天里挺进，世人都穿薄外套。纪思却穿着这么单薄，被冻得发瑟了。她的整个人看起来是孤立无援的。突然，我走向她的步伐停止了，攒积的勇气突然耗尽，一股力量扯住了我，我不敢再向前走踏一步了。

“过来啊，纪恋姐姐，过来啊，纪恋姐姐。我是纪思，你为什么不过来啊？” 纪思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的神色。她轻声地唤着我，直接唤着我的灵魂，可是我的灵魂却赖在了身体上面，连同着我的肉体不肯动弹。

本来就难以接受自己有一个被抛弃的双胞胎妹妹了。此刻看到了这般模样的她，我就更加不安，难以置信。

“纪恋姐姐，我真的是你的妹妹纪思啊！快点过来啊，过来抱我一下下吧！” 纪思柔弱的声音再次拍打着我的身体，让我感到干裂。

走向了她，我蹲在了她的旁边，用不太柔软的手摸着她，就像是在摸着自己一样。

“纪思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这个颜色呢？怪刺眼的，你看姐姐以及大多数的人都是黑发，看起来多舒服自然啊！”我压制住自己的痛苦，细声细语跟她说着。

“没有啊，姐姐，我的头发是自然的，一直是这个颜色，我企图改变，可是怎么也改变不了，你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们都是大眼睛的姑娘啊。

“意味着什么？”我顺着纪思的思维，问道。

“死亡。”纪思吐出这两个字的表情是那么柔和，那么自然。小小年纪的她，就像一点都不畏惧死亡一般。而我认为人得畏惧死亡，才能好好地活着。听到这么骇人的二字，我就像无法安慰自己一样，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

“姐姐，我现在还很年轻，什么都不怕。” 纪思生硬地挤出了一个微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全身上下，看起来正常的，就只有她那两排洁白的牙齿了。

我想去握住她的手臂，可是她说疼。当我挽起她的衣袖，看到的却是一条条鲜艳的伤迹，仿佛是刚刚添加上去的一般。伤口附近还是那么鲜红，肯定很疼很疼。她笑着将衣袖搙了下来，装作不痛的样子。她这个细小的动作让我特别心疼她。

“为什么受苦的人是你呢？为什么啊？”我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这以后的日子，还能明媚得起来吗？

“幸亏这一切是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在姐姐你身上。我一直把温暖节约起来，直到可以见到家人的那一天。”她把刚刚的伤口再次掀开说着“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它们只是长在了肉体上面，并没有长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纪思很艰难才起了身。在地上蹲久了的缘故，她那两条纤细的腿早就没有了知觉。我本来想帮她揉一揉的，可是纪思拒绝了，她对我多多少少有些生疏和怯惧。我只能徒然地看着受难的另一个自己。我的那是些怜悯并不能起任何作用，伤损的精魂是难以修复的。

“姐姐，这地上的钱怎么办啊？你们城里的人好奇怪啊，为什么会给我钱呢？我又没有找他们要。” 纪思巴巴地盯着地上的几个硬币，想伸手去拾起，但又怕别人轻视了。她又看看我，用眼神问着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