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98)

皇帝眼皮略动了一动,须臾间心头早掠过许多猜测,他并未阻止那两人的离开,只静静地看着许娘子。

想等她告诉他一个答案。

许长安悄悄打量着皇帝,见其神色平静,并无异常。她心里浓浓的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

可能她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接连被认成“承志”,也没让他生疑?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可能,天下之大,容貌相像的人太多了。他是皇帝,又没有那段记忆。应该不至于仅凭容貌相似这一点,就认为自己是“承志”吧?那也太荒谬了。

许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能太紧张,要从容镇定,不要因为想太多而自乱阵脚,那就弄巧成拙了。

希望她今天的表现没有太反常。

理了理思绪,她微微一笑:“其实,我刚见三公子时,也很惊讶。不过拙夫的仪容气度,又怎能与三公子相比呢?”

“许娘子看起来年岁不大,不知成亲几年了?”皇帝闲话家常一般询问。

许长安轻声回答:“四年多。”

皇帝眸光轻闪,又问:“记得你曾说过你夫婿抛弃了你们母子,一去不回。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次在宫里说的话,许长安还记得,因此只能继续先前的说辞态度。她甚是急切地解释:“并没有说抛弃,我夫婿他,他只是不见了,这中间肯定有……”

“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皇帝站在柜台前,食指微屈,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说时间就行。”

许长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模样:“三公子问这个做什么呀?”

皇帝眼帘微垂:“想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一找。”

许长安心想这真不用,但仍是露出一副感激的神色,哀婉而坚定:“多谢啦,我相信他。他,他只要还活着,就肯定会回来的。”

“你还是没说究竟是什么时候。”皇帝抬眸,目光清和平静,态度却不容置疑。

又避不过了。

许长安只好如实回答:“也是四年前。”

皇帝眼神微变,四年前成婚?四年前离去?

他眸中凝起了冰霜,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哦?不会你们认识也是在四年前吧?”

许长安微一思量,低眉敛目:“也是呢。”

因为摸不准皇帝的心思,她也不敢在这方面撒谎。

她低垂着头,并未注意到皇帝笼于袖中的拳头已经攥紧,掐得指骨泛着青白。

皇帝只觉得手脚发凉,一个疑念基本已经成型,就在他心里冉冉升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恐怖。

在他清楚的记忆中,两个人之间并无特殊关系,他也从不是什么承志。可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曾有五个多月的记忆是缺失的。四年前的三月初到七月底,他受伤期间。他此前一直以为重伤后他陷入昏迷,意识不清。

但如果事实并不是那样呢?

如果四年前的一切另有隐情呢?如果那段时间他是清醒的,只是自己不记得而已呢?

不然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面色如常,可一颗心早在胸腔里怦怦乱跳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心念急转,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皇帝抬眸,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他声音略微有些嘶哑:“既然你夫婿不见踪影,我又跟他长得相像,为什么许娘子从不怀疑,我就是他呢?”

他或许不记得,可她都记得啊。为什么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提过所谓的相似说呢?而且,看小五和秋生的表现,他和“承志”绝对不仅仅是相似这么简单。

许长安脸色一变,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有些无奈地道:“三公子说笑啦,只是相似,又不是一模一样。我哪能见到一个长的像的人,就问人家是不是我相公啊?何况三公子的身份地位,哪是我能冒犯的?”

她不清楚皇帝是不是生疑了,但她自己得杜绝将来的所有可能。

于是她笑了一笑,温柔而坚定,做出痴心信赖的模样:“再说了,他心里有我,说了会一辈子对我好,肯定不会抛下我们,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呀。我相信他……他才不会见了我以后认不出我呢。”

——这也是无奈之举了,将来真有万一。皇帝记起一切,她可以推说,是他不认她。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心口微痛,缓缓合上眼睛,眼前闪过的画面赫然正是他小心而诚恳地在她耳畔,一字一字地说:“长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脑袋隐隐作痛,他不得不轻轻按了按眉心。

也是,他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都不好贸然跟她相认。何况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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