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无限](238)

存在于不同时空之间的狭窄间隙,沟通时空与这个狭窄处的通道,是不久前才确定了命名:缝隙,陷空。

陷空一词已经在社会中传播开,但“缝隙”还没有。

不是深孔里的人,或者说不是研究陷空的人,这并非一个常用词语。

余洲揉着眼睛,假装眼睛酸疼,脑内飞速运转。

在救助站呆着的那段时间里,他不停回忆和同伴们一路发生的事情。最让他困惑的是,离别时许青原叮嘱他带好柳英年的笔记,但又不肯说明为何要带,只隐约暗示,为什么?

余洲自己想出了答案:许青原当时仅仅是揣测,虽然可能性极大,但他不能随意说出口。如果余洲回到alpha时空,发现一切并非许青原所预料,那对余洲而言是另一重沉重打击:安流为久久制造的陷空没有明确指向,不知是否会回到久久所在的世界,樊醒所制造的陷空也一样。

余洲后来明白:即便回到过去,他也不能拯救任何人。

无法挽救柳英年,也不能阻止付云聪、姜笑,甚至不能阻止胡唯一杀人。他是知晓一切的观察者。

只有时间依样往前走,他才能回到过去:只要少一个人进入鸟笼,他将无法归来——没有姜笑,他们会被困在普拉色大陆;没有柳英年,他们也许会被意志杀死;樊醒无法顺利成为意志,余洲无法带回笔记,《灰烬记事》不存在于世间,那些关于缝隙、陷空的珍贵情报,也无法抵达柳英年手中。

他要如何跟调查局说明这一切?

首先,他必须让调查局的人相信自己。

“你从哪里听来‘缝隙’这个词?”宋凡尔又开口问。

她长相模样干练,头发紧紧梳成一束马尾,露出额头和一双锐利眉眼,落在余洲身上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看透。

余洲有点儿后悔:他们没有问过柳英年,深孔调查组里都有些什么人。

好在已经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他决定按照预先计划好的顺序,一步步来。

首先,是关于“缝隙”、陷空的秘密资料。

余洲从1961年的“莫霍计划”开始讲起。柳英年当日在付云聪的城市里跟他们说这些过往讯息,说完后又在笔记里整齐书写。从美国莫霍计划到德国KTB计划,余洲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他们发现了“缝隙”,并制造了第一个“陷空”。

三人静静听他讲完,宋凡尔忽然问:“那你知道我们国家自己钻出来的陷空,现在在哪里吗?”

余洲一怔:“……不知道。”

宋凡尔忍不住露出嘲讽笑容:“还有别的说辞吗?”她从桌下拿出一个笔记本。余洲心中一沉:带进来的时候他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收缴了,宋凡尔手中的,正是柳英年的笔记。

“写小说的?这么会编。”宋凡尔说,“这就是你的大纲?”

柳英年的笔记本封面上暗压一行字:国家调查局。

宋凡尔把笔记本递给其他两个人看,其他两个人摇头:“没见过这种款式。”

余洲心道:……这是十年后的款式,2019。

“写得倒是详细,但是关于陷空的出现,早就已经有大量纪录片和文献去研究,你说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宋凡尔目光更严厉了,“不如直接告诉我们,泄密的到底是谁。”

余洲开始了第二步。他没有隐瞒,十分坦然:“樊醒。”

宋凡尔:“……谁?”

余洲清晰而有力地重复:“樊醒。”

宋凡尔:“调查组里没有这个人。”

余洲:“有的,你不认识而已。”

身边人忽然拍拍宋凡尔的肩膀。那人比宋凡尔年长,眼神里带着显然的惊愕,在宋凡尔耳边小声嘀咕。宋凡尔目光变了变,三人起身离开小房间。

余洲闭目休憩。他其实非常非常紧张,手心甚至微微沁出冷汗,指尖粘腻,轻轻颤抖。

他能坚持吗?能抑制自己的倾诉欲吗?能平安无事地坚持到一切开始的那一年吗?

……他实在是,非常、非常的,挂念久久。

门再次打开时,进来的不止三个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樊醒?”年长的老者问,“你在哪里见过他?”

余洲再一次重复:“‘缝隙’。”

之后的许多天,当余洲终于获得了行动自由时,他在调查局档案室的旧照片里看到了樊醒。

年轻的樊醒穿白衬衣黑裤子,衣角掖进皮带一半,懒散又无所谓的架势。

他和同事们合影,人人脸上是那个时代特有的微微拘谨与朝气勃发,只有他不一样:他根本没有看镜头,眼神落在拍摄者的头顶,不知道看什么、想什么,傲气得格格不入。

在灰扑扑的人群里,他有一种醒目的、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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