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枫残月何所依(25)

作者:何依 阅读记录

我无法知道面对着家破人亡,还要承受我的任意妄为,支撑母亲的那根脊梁到底有多坚韧。我也无法知道被我挥霍掉的那么多钱,母亲是怎样用她一生的辛劳换来的。从那样艰苦的年代里走过来的一代人,对金钱有多珍惜。可是,就因为我的任性,母亲陪着我挥霍,还要承受来自我们那个大家庭那么多亲戚的指责。我始终是个孩子,没人会怪我。妈妈永远是我的替罪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一直被我藐视的钱也能证明爱。

那么,那份带给我爱情的心跳的感觉里,钱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没有钱,我们无法通信,也不会“相识”,更不会有电话联络,又何谈定格书中?其实,我想,如果没有我那些用金钱作铺垫的举动,也许往后的发展会平稳而自然,像淡如水般的清新,没有刻骨的痛楚和心疼,没有如火如荼的激情,也许竟已突破了那个悲剧的预言而有所进展?可惜日子不能回航。

妈妈,用她沾满血、泪、汗的金钱告诉我,原来,恋爱的季节里,我们不懂恋爱。

有的时候,原来爱是那么容易证明的,而有一次,我的妈妈,她用钱证明了爱。

樊筱看完这封信,你的心情是否很沉重?我想所有的责任都在我吧,我这样一种性格,决定了事情结局的走向。如果不是你,换作另外一个人,任何一个人,也许都会有同样一个结局;除非不是同样一个我。可是没有发生的时候,我怎么知道,这样是行不通的呢?如果一切重来,如果我事先仍然不知道结果,可能,我还会这么做的。

不要让我的来信,影响你的心情。

何依

2000年6月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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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筱:

你说你看到了何依平凡的一面。一个简单的“平凡”,终于让我知道我曾给了你多大的误导。你说这是一种结束,也是一种开始。樊筱,如果这就是成长,那我宁愿永远沉睡于童年的摇篮。

可是没有人能拒绝成长,这是生命的必然。第一次,我走出“文字桃源”,向世俗低头。我没想过要鲜花和掌声,只是凭着对文学的那份痴迷在文字的土壤中耕耘。

南通电视台“城市日历”对我进行了长达数分钟的报道,从小说、散文的发表到上课、吃饭等生活细节。可是在片中,我却不曾提及给过我教诲的恩师,不曾提及给过我栽培的学校。只有一位副校长很大度的付之一笑,他说:“报道的时候不是介绍了她的身份吗?拍摄的场景不都在我们学校吗?学校的培养与教诲不是不言自喻、隐含其间了吗?这比大张旗鼓地特地说明更加自然、含蓄和令人信服。”可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多数的人是不这么看的。我说“忘了”,他们认为是诡辩;我说节目太紧凑,说客套话太突兀,那是“托词”,更显“没有良心”。于是我干脆什么都不说,他们又讽刺这是“理屈词穷”。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后我只好说:“我在荣誉面前忘恩负义,被胜利冲昏头脑。”这个解释,他们都心满意足。

胜利?上一次电视,这叫胜利?而且是在这样一个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被炒作成大英雄的媒体混乱年代!我当时如果料到会有这么多麻烦或是能有空隙想到我有拒绝采访的权力,我早就不接受采访了。可是那天新闻组那么突如其来,为追求一种随机采访的真实感,我甚至都来不及换双鞋子,就已进入了镜头。

可是妈妈,那样一个饱受命运摧残的母亲,她从同学那里得知这件事后,她那哀恳的双眼让我的桀骜屈服了。我承认我的“过河拆桥”,就差没挨家挨户到每位老师家去痛苦流涕、以表悔过之心。我不知道我的老师们对此有何感想,这也不关他们的事。骄傲一点说,一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师,根本就不稀罕那千分之一个学子能记得他。那么,是谁,究竟是谁要我这样低三下四地去忏悔?

樊筱,我是多么想如你所言地“纤尘不染”,可是原谅我无法置身真空。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如此单纯的校园都已让我难以应付,未来还有良莠并存的大染缸般的社会。如果我手中那支忠实于内心的笔已遗落,你不会再认识我。

在家的日子里,满目的金黄;油菜花金灿灿的。九七年,也是这样绿起来的叶,黄起来的花,生机勃发。可是草长莺飞和花红柳绿里,也可以酝酿一个鲜血淋漓的“永恒”。春天,一头连着希望、一头缀着喜悦的春天啊,从哪里杀出了一个生离死别呢?

不是每一个平静的日子都预示着一个平和的将来。风平浪静的表层下涌动的也可以是波掀浪涌的激流险涛。当美好向不设防的我们频频微笑和招手的时候,危险也开始了潜移默化的侵袭;就像,最美的蘑菇却可能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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