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30)

作者:得闲听雨 阅读记录

此刻痛饮,依然不是因为好酒,不过是从舌尖流到胃里这一路的辛辣感,能减少些心中的难受。

现实是最残酷的,人心是最残忍的——在清元派时,她对师尊这句话没什么体验,但入京短短半年,就深有体会。可每每直面,还是觉得难过。

本心纯良之人虽多,但被现实裹挟着走向歧路的也很多。世道越是不公,被逼同流合污之人就越多,于是世道越发肮脏,如此循环。屈燎就是其中之一,本心纯善,可现实逼得他屈从。

秦冶见赵离一直不出声,探身望过去,看清她的神色后,又默默退回角落。

赵离长吁一口气:“屈卿,现在你面前又有选择了。本官觉得魏识并不适合大理寺卿一职,你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

屈燎抬头望向赵离,而后擦净脸面,俯首行了一记大礼。礼毕也不抬头起身,慷慨激昂的语气道:“微臣,愿为这世间清白,舍死忘生!”

... ...

赵离和秦冶去了三层一间僻静屋子。赵离喝得眼饧耳热,在躺椅内闭目小憩。秦冶把玩着案上的橘子,双眉不展。

良久,秦冶放下橘子,看向赵离。她双目紧闭着,沉静的模样,就像是首屈一指的画师倾注心血绘出的美人酣眠图。

秦冶想起晌午,她跌入自己怀中的情境。她和高泷打闹时,自己的步伐有意识的向她那靠拢去,没想到她真的就跌进自己胸膛。揽住她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欢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她那副小野猫突然被捉住似的神情... ...他在脑海中一遍遍还原、描绘。不知不觉间时间匆匆流逝,屋内暗得要点灯了。

锦柔前来叩门,赵离哼唧一声,像小猫的爪子在秦冶心上挠了一道。

锦柔见没有回应,停顿少顷,又“笃笃”叩了几下,秦冶方才回过神来,含糊应了声,前去开门。锦柔进来,见赵离睡眼朦胧的样子后,瞥了眼秦冶,眼神变了几变。

“我竟睡着了...什么时辰了啊?”赵离揉着太阳穴问。锦柔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圈屋内,答道:“近酉时了。你们在这用膳吗?”

秦冶应道:“在的,劳烦柔阿姊再准备一份醒酒汤。”锦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备膳。

他走到赵离身旁,问:“好些了吗?”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并道:“没事了...那个河西布政使司,你看过他的案卷了吗?若看过的话,给我简单说说吧,我就不去翻了。”他于是一五一十讲给她听,赵离心中惊叹秦冶记忆力竟这么好。

“一路高升,官运亨通啊。”听罢,她嘲讽道。秦冶勾起一抹冷笑:“马屁拍得好,可不就官运亨通了嘛。”

锦柔将醒酒汤送了来,赵离接过,却走了神:从前,都是谦师兄给自己做醒酒汤的。谦师兄试过各种方子,最后敲定了最符合她口味的一种,默默背下来。来京后,若是她要去赴那些推脱不了的酒局,谦师兄便提前把方子默写出来,交给许夫人,让许夫人熬好,等她回府就直接能喝了。有两次她故意借酒劲撒疯,不肯喝,谦师兄捧着她的脸,看向她眼底,用哄婴孩般的语气说:“阿离乖~你若不喝,我就用我的办法来喂咯。”这是世上最温柔的威胁,他深情如许的眼神让她绯红了脸。她利索地拿起碗,仰头“咕隆咕隆”一口闷,借以掩饰小鹿乱撞的心慌意乱。

秦冶见她神游着眼神都有些迷离,出声唤她“大人?大人!”连喊几声,她才如梦初醒:“恩?哦哦...你接着说。”

“这个连环套,施行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以小套大,从珀县知县徐浩然,到河西布政使司徐禹隆,再到大理寺卿魏识,接着牵出刑部尚书袁封。这样剥骨抽髓,牵扯甚多啊。”秦冶道出担忧。

赵离咽下一口醒酒汤便放下了:“就算徐禹隆当了十几年的地头蛇,树倒猢狲散也是永恒不变的。难的不是猢狲多,而是这些附骨之疽相互勾结的实证难保留。”

秦冶思索片刻,分析道:“要拔掉徐禹隆,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他个措手不及,保留住他与京官勾结的证据。对徐禹隆收网的同时,将魏识控制住,让魏识来不及销毁自己的罪证。你在京中,控制魏识不成问题。但谁能妥帖的将徐禹隆及其罪证带回京呢?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去徐禹隆的辖区抓捕他,再从辖区带出,可不简单。”

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敲桌面,半晌方道:“请你爹看出戏吧。”

第19章 两处相思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一愣。

秦冶称万康帝“父皇”,他自小听别人对自己父亲的称呼是“陛下、圣上、万岁”等等,还从未有人直呼“你爹”。赵离也自觉不妥,从秦冶和万康帝的身份来说,怎么也得用“令尊”这种尊称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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