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了解他了，故一眼便看出他此刻的苍凉和悲伤。

她关好屋门，从背后环住百里谦，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偏头看他的神情。

百里谦也侧过脸，看着她澄澈的眸子笑了笑:“晚宴如何？”

赵离发现了他眼底的愁思，环着他的双臂更紧了些:“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呀？”

他面上笑意消散，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果然瞒不过我冰雪聪明的阿离。”

他左臂揽过她的肩，她便顺势倚在他怀中，并握住他的右手。两人互相依偎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顺畅自然。

“月氏的人，也来京城了。”

“月氏王还是想让你回去吗？”

“嗯，在三辰谷时，他们想强行带我走，却都成我手下败将。这次来的，是月氏王的心腹，知道是来硬的不行，便试图攻心。”

“那明儿我去礼部找白珏，再去找鸿胪寺卿，让他们严查月氏的度牒。他若再来，我便张贴悬赏，就说咱们府上遭贼了，满京城的通缉他，叫他不敢露面。”

百里谦被逗笑了:“你呀，总有出人意料的损招。”

她仰头看他:“他们让你不高兴，就等于是惹我不快。趁我现在还有权有势，能用权势护着你，当然要用。”

他眼中爱意简直要盛不住，吻上她发间，满足的喟叹:“我想我前世一定是行善积德了一辈子，故而此生才能有你。”

她笑意盈盈:“说什么呢，是我该庆幸啊。若没有你，我便是浮萍。不晓自己从何处来，亦不知该往何处去。”

百里谦眼中隐有泪光，他想，母亲在天之灵瞧见，该有多欣慰。要是母亲能亲眼看看阿离就好了，看一看他的阿离有多好。

“谦！”赵离想到了什么，突然激动地唤他，“不如我们就在你阿娘面前拜天地吧！一拜对苍天大地，二拜对阿娘！”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他颤着声应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度牒就是通关文牒的意思，也就是护照

第48章 康帝过往

赵太医在剖析毒物后，得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发现:茂夏公主和使臣所中之毒，与万康帝的金丹之毒有七成相似。

其实万康帝对长生不死的执念远比他人想象的要深的多。

起初赵太医不能理解:一国之君，自幼由庆国最负盛名的大儒担任太子少师来教导学习，却如此笃信怪力乱神，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但这些年随侍在皇帝身边，赵太医得知了许多皇家秘辛，渐渐明白万康帝的执念何来了... ...

万康帝秦咨，生父惠德帝，生母嘉懿皇后。他与秦冶一样，同是皇家的嫡长子。

也同样，是个不受宠的皇长子。

惠德帝专宠宸妃，在当年并不是秘密，而是朝野上下皆知的。宸妃子嗣福薄，只诞下了一个五皇子秦聪，不似嘉懿皇后一儿一女。

但秦聪确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惠德帝对这个孩子的偏爱，其他皇子无不眼红，包括秦咨。

私下里，提到宸妃和五皇子，秦咨总是咬牙切齿地称其为妖妃和孽种。

而五皇子秦聪端的是龙章凤姿，遗传了母亲宸妃的美貌，又天资聪颖。

太子少师不屑名利，清高正直，毕生所愿是培养出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储君。

他对秦咨的夸奖很少，对秦聪就不吝褒扬。

秦咨即位后不久，他就收到了一杯鸩酒。

嘉懿皇后背景深厚，这也是惠德帝立她为后的原因。

而宸妃来自流言颇多的娆族，能晋封妃位，已是惠德帝和群臣极力抗争来的结果。

嘉懿皇后的家族自然不会允许太子之位旁落，所以即使惠德帝有意将储位易主，也怕群情激奋，只能搁置再议。

秦咨二十又七那年，茂夏国举兵来犯。骁勇善战的抚北将军战死沙场，没了主心骨的庆国军队节节败退。

秦聪主动请缨上前线，同时请愿的还有二皇子，如今的安嘉王爷。

惠德帝舍不得秦聪去，因为宸妃已逝，他是宸妃唯一的孩子。但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如果秦聪能率领大军成功反杀，这一功绩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但惠德帝等来的是噩耗:二皇子双腿落疾，五皇子为国捐躯。

帝王呕血，一夜白头，自此大病不起。

没过多久，惠德帝便驾崩了，秦咨即位，号万康帝。

——赵太医在知道了这些往事后，大概明白了为何万康帝既也是皇长子，为何对自己的孩子又重蹈覆辙。

因为，万康帝就是这般自私狭隘:自己没得到的，便不想让别人也轻易得到。

若不是万康帝真爱过端敬皇后，只怕秦冶的处境会更凄惨。

而他之所以执着于长生，应是被秦聪突然的薨逝和紧随其后惠德帝的驾崩刺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