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她偶尔也会不习惯这个词语，就好像她生来就应该是来去仰望的，当星星真的落在手中时，也会觉得那温度不属于自己。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自己不幸福。

周子琴喜欢迟煜很多模样。她似乎爱上了他的一切。

翻书的动作，打电话的背影，牵住她手时的昂扬，他在她身上起伏时的温柔，还有他们一同潮起潮落时的热情。浪潮汹涌，那些“语焉不详”就这么前仆后继地在黏腻的皮肤上搁浅。

他会把她冲上浅滩，她会用力抓住头顶的栏杆，一直到指节变白。迟煜低笑着，用胳膊护住她的脑袋，让她在这只布满褶皱的船只上，在一场风雨里感受一只野狼的肩背高低起伏。

她把迟煜的信件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把那绿色的信纸看穿了。她开始研究泡面新吃法，探寻新的路边摊，看纪音发来的脱口秀视频大笑。

还是喜欢光脚踩在地板上，特别是夏天。

他们不喜欢热闹，不喜欢排队，即使约会绝不去游乐场，反而博物馆和音乐厅还有路边摊去得多一些。

周子琴买了一大堆便利贴，专门写下一些自己日常的碎碎念，好让这个总是与她作息错开的男士不至于对她太陌生。

——这几天看了一部新电影，以后一定要一起看一次。

——陈绮贞的磁带重新贩售了，我一口气买了一套。

——Chalmers今天又说你恶毒了。（是的，我在幸灾乐祸）

渐渐的，迟煜也开始在家留便利贴做回复。

“知道吗？我最近在找一个房客。”周子琴这样写道。

“住哪里？”迟煜回复。

“心里。”

“时限呢？”

“期限永久。”

有时候周子琴甚至还会得意地写——真好，你的便利贴没我的好看。

总是让他笑。

虽然他们都不是爱胡闹的人，但也不是没有争执，虽然每次的吵闹时间都并不长。如果只要一方理亏，也不会继续端着等另一方求和。

迟煜其实还是挺期待周子琴道歉的，因为通常这时他都可以蹬鼻子上脸，让她撒娇。

最后周子琴也只能硬着头皮，掐着嗓子僵硬说，“老公我错了，人家下次再也不敢了。”

迟煜拿着正在录音的手机，在沙发上笑到颤抖。周子琴恶狠狠地扑上去，用抱枕把他胖揍一顿。

也有患得患失的时刻。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清晨，他突然紧张地抱紧了周子琴。

“我梦见你不记得我了。梦见你坐在你初恋自行车上笑，笑得特别开心。后来我满街贴寻人启事，可就是没有办法找到你……”

周子琴心软化了，摸了摸他的脸，“没安全感的家伙。”

“我真的很贪心。总是希望能够记住你所有样子。”

“没关系，我们这一生还长。”

“下辈子要做你庭院家的花，年年岁岁都可以看见你在雨中撑伞、走近，匆匆瞥我一眼，足够我燃烧一生的时间。”

她温柔地说，“可惜我养不好花，前阵子买的百合也全都枯掉了。”

“那便做杂草吧，好养活，且不费神。”

“为什么不□□人？”她轻声问。

“爱人太奢侈，我只敢贪这辈子。”

周子琴叹息一声，环住他的脖子。

“可能，上辈子我就已经做过你的一株草了。”

迟煜没有回答，目光闪烁时，透出星星点点的无奈。

后来的某一天，她在信纸上庄重地写下自己在古龙小说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花未凋，月未缺，人就在天涯。”

想着，她又添上了一句话。

“一切都很好。”

03.

求婚那天，是迟煜难得休闲的时刻。

两个人像普通情侣一样，在家看《时空恋旅人》。周子琴吃着薯片、炸鸡，大大咧咧地喝着可乐，不时笑着靠到迟煜的身上。放下小心翼翼的她不会再刻意讨好、步步为营，这种坚信自己是被爱着的表现，让迟煜总是希望她从十几岁开始就一直是现在这般模样。

电影里男主发觉自己对女主的爱意后，飞奔回家，对着正在熟睡的女主来了一次求婚。

男主角紧张地询问女主的答复，女主躺在床上，假意思索着，慵懒又俏皮。

“我想答案是……愿意。”

看到这里，迟煜突然站起身，对着周子琴匆匆忙忙说了一句，“抱歉，我出门一趟”，穿上外套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周子琴只当他是工作上有急事，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吃吃喝喝。

直到电影快结束了，他才又再次出现在了家门口。

回到家的迟煜默不作声，先是暂停了电影，又打开了留声机，是那首Fly me to the m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