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笺(34)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怀承在想丽惠刚刚提到的新计划,接下来还要想办法,送卡琳女士离开香港,等她身体一复原就动身,风声这么紧的时候,想来必然是个十分冒险的行动,他有些替胡队长担心,眉头紧锁。

一路无话,仍旧原途返回。云澜看不见,等换了汽车,车厢里的气息,她依稀判断,还是原来那位司机。

怀承扶她上车,在她耳边问她:“明早医院里告假吧,你在家里休息一天?”

云澜想了想,摇头,“还是不用了,”她尝试着转过脸来,“告假会影响薪俸,收入多少且不论,回头还不上欠你的那份钱就不好了。”

把他听得一愣,看她轻巧的欠身向里面坐了坐,让出位置来给他。

他挨着她大衣坐下,感叹道:“你这记性倒是真长久!”

“嗯,我记性向来是好的。”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车子仍旧停在后巷里,怀承引云澜下车,伸手握住她手指,略有温和。他替她解开敷在眼上的黑布,一边闲话:“借你的这件绒衣倒是很有作用,不枉你套在里面。”

云澜的眼睛盯着后门口的半扇柴门,正在暗适应,点头无心道:“嗯,真的特别的暖和。”

怀承没再说别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开门,他手脚放慢。云澜在旁等着,自然的明白了,要轻手轻脚些,防着弄出声响,吵醒了铺子里的人。她同时也深思,也许还是因为他行事机密的原因。

云澜站在暗影里,悄悄斜看了他一眼,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她在心里想。

“偷看什么?”他仿佛太阳穴上生了眼睛,突然的问。

“……”云澜被他问住,一时语塞,见他小心的关上后门,转身来认真强调:“不是坏事,这点请你相信我!”

云澜跟在他身旁上楼,只听,没有回应,目光里与他笃定的眼神交汇了一刻。

“哎呦,二少爷回来了!”全叔手里提着半瓶药酒,从楼梯后面走出来,头一眼先看见怀承,等站定看见一旁的云澜,惊愕得迟疑了,“.…..聂,聂小姐,你,也回来了……”全叔潦草含糊着。

听得云澜想笑,见怀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脚步没停,仍旧上楼去,云澜于是也照着他的样子点了点头,没说话。她暗自思忖,是不能多言吧!

隔天,照例在铺子后堂里吃晚饭,云澜坐在饭桌边,眼睛盯着药铺大门来回的看了好几轮。

全婶端了饭菜来搁在她面前,朝着她看的方向也瞄了瞄,转身要走,不知怎么,又转回来,语重心长道:“咱们先吃,二少爷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咱们不等他,”她维持着笑脸,“是吧,男人嘛,总有事是要在外头办的,不然只顾缩在家里也是不成器。”

云澜听着,一时进退两难,点头像是承认了什么,不点头又像是不赞同全婶的肺腑之言,她只好傻着脸笑了笑。

其实是怀承今天出门前答应了会晚饭前后回来的,他们今天休班,云澜午后收到茉莉托人带来的小信,说前几天路过弥敦道的收容站,特地进去找聂叔潮,但不巧得很,叔潮恰好外出了,并不在站里。但请云澜放心,已经给他留了口信,把这边的情况传达给他了。等过几天,路面上太平些,云澜再去看他。

云澜于是很想和怀承商议一下,看看下次休班时,能否抽出空来去一趟。平常没什么要紧事等他,他倒是很守诺的,说了几时几刻回来,一般都能准时;偏偏今天着急找他,他就迟了!

饭桌上能吃的饭菜越来越少,全婶一顿饭吃下来,一半时间在抱怨政府的层层克扣和市价的疯涨。云澜最近不大看报了,报纸上除了粉饰太平,没什么可看的内容。有时更愿意坐在柜前的账桌边,替全叔誊录细账,顺便听听来往客人们的闲谈。他们说日本兵冲进村子里的暴行,说得叹息摇头,淌下热泪来;也说入夜,有让日本人闻风丧胆的民间抵抗队伍,炸毁了日军的仓库,火光熊熊,他们亲见守卫的日本兵连滚带爬四散逃窜,简直大快人心。

这天一直到深夜,云澜都没听到怀承回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她断断续续,时醒时睡,关心着外面的动静,始终没有。他一整夜没有回来。

她清早下楼去,茉莉请人替她带来的一双金缕梅的软缎拖鞋,她穿在脚上,踩过楼梯的声音,像芦花猫垫着脚走路,没什么声响。

才走下来,恰看见怀承穿着深色大衣从过道那头走近,大概是刚从后面回来。云澜便快走一步,想同他说什么,还没开口,被他站定一抬手,制止住。他眼神朝灶房方向望着,人悄悄贴近灶房的门框去。云澜不自觉的也屏住了呼吸,是要听壁脚么?她会意的、小心翼翼的跟着贴上去。只要是安全的偷听,她幼年在家时和三哥一起常干,略有经验,最好是能趴在门板上,若用铜管的话,效果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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