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干着头发再出来时，正撞上站在走廊上换灯泡的魏如初。

“你先吃，我把这个换好就来。”

程清见他从客厅拖了把椅子到走廊，垫在椅子上踩上去，够着那灯泡，有些不放心，“要我帮忙吗？”

魏如初的手顿了一下，笑着说：“不用。你快去吃，再不吃就冷了。”

程清见他这样说，就离开了。

过了两分钟，程清端了杯热水出来看他怎么样了。站在走廊口，就见他把老旧的灯泡慢慢扭下来，嘴里叼着那颗新的灯泡。

因着这用力的表情，鼻唇沟和额纹尽显，且他早上还没来得及刮胡子，青黑色的胡茬染得他下颌淡墨色。

她一时没忍住走过去，“灯泡递给我吧。”

魏如初这次倒没拒绝了，俯身将那颗旧灯泡递给了程清，自己腾出手来拿出咬在嘴角的新灯泡扭在顶上。

两手一拍，“应该行了。你开一下开关试试？”

他看向程清。

程清触了一下开关，灯瞬间一下就亮了。

这一处的灯泡许久没亮过了，原本也没寄希望于它会亮，但此时它真真实实亮起来、燃烧起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灯光照射在魏如初的脸上，年轻的生命配上年轻的灯光，似乎在读着“希望”这两个字。

程清感受到了久违的生命的激情。

正如这颗灯泡以旧换新一样，生命的泥潭里似乎不再是一潭死水，也有“源头活水来”。

魏如初将椅子重新搬回客厅，用抹布将表面擦拭干净。

“你吃这份，我吃这个。”魏如初指着餐桌上的两份早餐像是凶手指认犯罪现场一样。

程清见自己的那份早餐有粥有蛋，还有一小份水果，而魏如初的那份只是一杯奶昔糊糊。

“你吃得饱吗？”程清皱起眉头。

魏如初笑着说：“最近工作变多了，我要保持身材，没办法，保持身材也是我的一项工作。赵姐不是说你最近休息吗？你可以多吃点，没关系。”

程清一听到说自己最近休息，瞬间想到了许谙导演的那部戏以及自己的遭遇。

她坐下，心不在焉地叉了一口水果吃，“魏如初，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

魏如初稍稍思考了一下，“现在很多国内品牌让我拍广告啊之类的。”他耸了耸肩，“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呢？”程清问道。

“以前根本没工作。”魏如初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奶昔，“不仅没工作，还没房子住，什么都没有。”

程清点点头，拿起小勺子来喝了一口粥，轻轻吹了两口，“那如果现在再叫你回一个很小很小的杂志社拍片呢？你还去吗？”

“去！”魏如初斩钉截铁地说，“去啊，只要有工作都去。”

“但你不怕自降身价吗？”程清问道。

魏如初笑了一下，“只要有工作就不错了，我们这行可替代性太强了，挑挑拣拣的，工作一下就没了。”

程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魏如初见她像有心事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赵姐说你最近要休息一段时间。”

“我，我没事”，程清双手捧着粥碗，碗通过陶瓷碗壁传递给她一些热度，“我只是——我只是可能要演一个配角。”

“你不习惯？或者，你害怕自己永远都会演配角？”

“差不多是这样”，程清补充道，“剧本很好，我看过，确实是我最近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剧本。但主角我可能争取不到。”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演过配角了，从我成名之后就一路高歌猛进，我以为我将永远都是主角，然而......”程清顿了一下，“起码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她略带一丝苦笑，“没想到，市场淘汰人这么快？”

魏如初摩挲着下巴，“别那么想，容易走极端。市场是有一定的规律，但你还没走到推陈出新的时候，现在就轻言自己未免有些太早了。”

他笑着说道：“只要配角演得好，那还不是相当于主角。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写一本书，这本书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都还没做，你怎么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程清咬着勺子边缘，没说话。

她回顾自己职业生涯这十年，前半段确实是吃了一些苦头，后来在李冉的帮助和保护下倒也顺风顺水。

如果换作以前的自己，那个圈内人提起都竖大拇指的“拼命三娘”，再小的角色只要找上门来，自己只要可以演，都不会拒绝，并且会尽力去演好。

从业这十年，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好像什么都没变。

以前被名誉、吹捧像密封的糖纸一样层层包装起来，从来不思考自己为什么能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