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境(261)

作者:烟花令 阅读记录

边庭躺在集装箱口,半截腿埋进稀泥里,头倚着铁皮睡着了。顾长愿蹲下来,玩他沾了水珠的眼睫毛,手指刚靠近,就猛地被抓住了。

“呃……”不愧是特种兵,睡着了都这么警觉?!顾长愿被抓了个正着,怪不好意思,“你怎么睡地上?”

边庭抹了把脸:“不小心睡着了。”

顾长愿挨着他坐下:“回宿舍睡呗。”

边庭摇头,打了个哈欠。顾长愿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盒牛奶,是嵘城本地的老牌子。顾长愿小时候常喝,后来一些大品牌挤占了市场,本地的牛奶反而少见了,只在嵘城一些小超市里看到过。

“哪儿来的?”边庭问。

“食堂的,我偷偷揣来了。”顾长愿拆开吸管。

边庭说了声谢,咕咚咕咚喝起来,顾长愿这才留意到边庭的指甲几乎被磨平,指关节被水泡得发白,手背布满细密的伤口,不是树枝刮的就是被石头割的。暴雨把镇子毁得乱七八糟,边庭扛沙袋挖渠搬石头,吃了不少苦。救援组的心思都放在病人身上,倒是忽略了负芒披苇的士兵们。

顾长愿心疼,抱来医药箱,用酒精擦拭着边庭的手指。边庭丝毫不觉得疼,依旧咕咚咕咚喝得畅快。顾长愿仰头,看见他喉结有力的律动和嘴角沾着的奶渍,只觉得他天真又性感。

“手指头都快磨没了,怎么也不说一声。”顾长愿埋怨。

边庭张开手指,嘿嘿笑了一下。这一笑,笑得顾长愿也没了脾气,如果不是穿着一身防护服,真恨不得抓起边庭手腕咬一口——弄了一身伤,还有脸笑!

清理完伤口,顾长愿再三叮嘱边庭小心,别总是弄得一身伤,又进箱去看凤柔和翠翠。

凤柔日渐好转,每天能下床走动一会儿,这让顾长愿很高兴,鼓励她多走走。远处,孙福运和岐羽把药汁端到每一间茅屋外,岛民拉开门帘,朝他们说谢。孙福运看见凤柔,兴匆匆跑来。虽然隔着警戒线不能靠近,但看到凤柔好端端的站着,孙福运激动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站在雨水里憨笑,笑着笑着雨水就灌进了喉咙,止不住吭哧吭哧地咳起来。孙福运怕咳嗽引来误会,被当作病人,一边咳一边憋着气说,就呛水,呛水了,惹得凤柔嗑嗑地笑。

入夜,雨水和着海风呼啸。在这座只有旱季和雨季的孤岛上,四季分明的嵘城遥远得仿佛是另一个星系。顾长愿忽然想起再过九天便是新年,不知道能不能和往年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人们倒数跨年。如果不能回家,在岛上和边庭一起跨年也不错,希望零点前他和边庭都不会太忙,能抽空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许培文走过来,两条稀疏的眉毛绷得紧直。

“怎么了?”顾长愿问。

“上一个收进来的的病人是镇北的笆桑,昨天夜里发病的。”许培文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敢声张的谨慎。

“很严重?”顾长愿跟着紧张。

“那倒不是,轻症,不严重。”许培文目光扫过集装箱里的病人,“今天没有新增病例。”

·

没有新增病例。

这是破天荒的好消息,从岛民喝下肉粥算起已经过了23天。恶沱潜伏期是21天,但算上交叉感染,疫情蔓延期远比21天要长得多,许培文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如果新增病例就此止住,那真是比预想中好太多。

但只是一天无新增,说明不了什么,万一第二天又冒出新病患就空欢喜了。即便如此,无新增的消息还是很快在救援小组里传开了。医护们激动得想哭喊,又不敢张扬,只能私下说着悄悄话,好像就连说话大点声都会戳破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消息传到实验室,舒砚抱着培养皿痛哭流涕。

“这真是万里长夜的第一道曙光啊!!!没有新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疫情控制住了!意味着我们只要治好现有的病人就可以回家了啊!!道路阻且长,但我们已经走了90%了!”

“才第一天,至少还要观望三五天吧。”顾长愿说。

舒砚坐在地上:“我可不是瞎乐观,我觉得我们的隔离措施挺好的,前几天不都是每天就一两例吗,发病率一直在降低,现在终于降到零了!”

这话倒是没错,许培文和钟新国一直在收治病患,高瞻又每天带队挨家挨户排查。只要切断恶沱的传染链就能把疫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目前来看,疫情控制得不错。顾长愿看了一眼何一明,何一明埋在一摞稿纸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约瑟夫挺着啤酒肚乐呵附和:“太好了!我们要胜利了!”

顾长愿被舒砚和约瑟夫的喜悦感染,也跟着笑了。他们和疫情斗争了太久,身心俱疲,有一丝好消息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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