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境(276)

作者:烟花令 阅读记录

顾长愿烫染了一头黄毛,还弄了个不伦不类的锡纸烫,许培文愁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生怕被传言说研究所特招了不良少年。

好在一头黄毛的顾长愿慢慢恢复了精神,对许培文的称呼也从许所长变回了许头儿。听到熟悉的称谓,许培文才放下心来,私下让食堂连着做了几天顾长愿爱吃的糖醋排骨。“瘦得像根竹竿还染一头金发,活脱脱一根行走的鸡毛掸子。”许培文一边埋怨,一边把糖醋排骨搛进顾长愿碗里。

再后来,何一明频繁出现在各种高端论坛、峰会、科研突破新闻里,顾长愿见了,却掀不起什么涟漪。有人问:你俩是校友吧?他就坦然说:是啊,若是被追问何一明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如实说:他啊,挺厉害的,聪明刻苦、大学时就是很拼命的一个人。

仅仅如此。

痴迷的时候走火入魔,清醒的时候也格外清醒。

何一明在GCDC站稳脚跟,顾长愿也就被问得少了。步入社会后很少再有人谈起校园,同事之间谈论的都是项目进展、经费、职称和年终奖。顾长愿有了独立的项目和实验室,还有了新搭档舒砚,舒砚是个自来熟,很好相处,顾长愿也就渐渐忘了很多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四年后,何一明再次出现,还是和以前一样受人瞩目,可他似乎不一样了,确切地说,他没有不一样,只是丢掉了处处讨好何一明的假面,现在这个鸡窝头、爱穿松垮衬衣和破洞牛仔裤的顾长愿才是真实的。

但在何一明眼里,眼里充满崇拜、盲目追随他的顾长愿才是理想的顾长愿。

“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会救你。”何一明很生气,为什么要躲起来?不相信他会救他?还是质疑他的能力?

“我那时候单纯嘛……”

何一明更加恼火,顾长愿说得越轻松就越像是在嘲笑他。

顾长愿察觉到何一明的脸色,忙说:“你别生气,我是说真的,我那时候不想给你添麻烦。”

真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你不是麻烦。”何一明说。

顾长愿一愣,倒是没想到何一明会这么说,明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但心里多少还是舒坦了些,像是过去的自己忽然有了价值。他淡淡笑了笑,想问何一明为什么不告而别,那通没接到的电话到底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心说:算了。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追问也不过是把回忆再勾勒一遍,好不容易忘了那就算了吧,是好是坏都算了。

何一明盯着顾长愿,顾长愿脸上轻描淡写的表情反衬得他气急败坏。他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宛若一个毛头小孩站在苍老又心量广大的智者面前,不管说什么都会换来怜爱的眼神,这种感觉让他无端地讨厌。

他张了张口,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顾长愿笑了笑,目送他离开。何一明推开门,见边庭站在门口,一手提着保温饭盒,一手紧握成拳。何一明抬起头,被边庭凌厉的视线吓退了半步。

“治好他。”边庭冷冷道。

何一明脊背一凉,缩着头走了。

边庭站得笔直,他不记得在门口站了多久,但听见两人的对话,怒意如同海啸快要把他击沉。如果不是在部队磨炼多年,早就练出了遇事冷静的性子,恐怕在对上何一明的瞬间就把饭盒砸在他的脑壳上了。边庭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脸,挤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

他推开门:“饿了吗?我煮了粥,许所长说你只能吃流食,我怕太清淡没味儿,想你平时爱吃甜的,但我又不敢放糖,碾了一些红枣的碎末进去。我问过许所长了,红枣泥可以适当吃一点……”

顾长愿怔怔望着边庭,好像被猛地从回忆拽回现实,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是2019年12月,他在宓沱岛,感染了恶沱,正被隔离着,边庭去食堂弄了吃的。

“红枣是平头给的,说是平头爸妈寄到部队的,听说今年N县大枣收成特别好,他爸妈给他寄了一大麻袋。你吃过N县红枣吗?很有名的……”边庭絮絮叨叨说着,顾长愿却是盯着边庭的背,看着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揭开饭盒、盛粥,一边强装镇定,一边语速飞快。

这孩子……不会撒谎就不要逞强了。

面罩下的边庭一定耳朵都红透了。

“你都听到了?”顾长愿试探着问。

边庭愣了一下,闷声嘟哝:“门不隔音。”

顾长愿低下头,他不知道边庭听了多少,但情愿边庭直截了当地追问,好过他装作没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顾长愿坐起身,朝边庭招手。边庭端着粥,在顾长愿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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