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6)

作者:薛显文 阅读记录

时隔多年,母亲被暴打凄惨的模样,和那难堪的场景,思筠从未曾遗忘。思筠成年之后,总在想,如果当时她是母亲,被丈夫暴打之后,除了呼天抢地地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否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和出路?

爱读《红楼梦》的母亲骨子里是有点文艺范的,自尊的,呼天抢地和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许是她最不屑的跟暴虐丈夫对抗的方式了,但经济不独立,体质又弱,没有文化和技能,又舍不得子女的她还有什么更体面地对抗丈夫的方式呢?似乎别无他法,只有隐忍。难怪母亲在她耳边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多读书,女孩子一定要独立!”

也许那个年代时有农村妇女不堪家暴和极度贫困的双重痛苦喝农药自杀算是一种解脱或是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少女时代的思筠虽然觉得那个场景让她除了替母亲难过,也许还有难堪,但依然感恩自尊心极强的母亲为了她们姐弟俩坚强艰难地活着,而没有选择那种更惨痛的方式弃子女而去,更为了他们姐弟俩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维持着毫无感情和疼惜的婚姻。母亲被父亲暴打的场景犹如一部凄惨的恐怖片,常常在某时某刻记忆被唤醒时刺痛着她,“要好好读书,一定要独立!”母亲的声音时时在她耳边回响,激励着她从不敢懈怠。

后来的人生路上,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怎样艰难,思筠从未放弃自我成长,从未忘记持续努力,持续学习,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面临挫折时有重启人生的不竭动力。这份执着的精神源泉也许一部分是与生俱来,而很大一部分也源自亲眼所见的母亲遭受家暴的惨痛经历,母亲声声泣血的“女孩子要独立!”的呐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多数源于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写着写着伤感又浮了上来。时至今日,中国依然有不少女性仍在承受着家暴的痛苦。作者这部小说,不仅仅是为了尽可能讲一个好看的故事,更有对于女性命运的思考,前人的经验和教训可以给后人启发,让后人尽可能地获得幸福。

母亲一下广东

思筠不到十岁的时候,老家湖南陆陆续续有一些胆子大不甘于贫穷的青壮年去广东打工了。广东深圳是最早开放的,从思筠老家到深圳路途遥远,交通也很不发达,尤其湖南广东交界多是沿着大山绕行的很窄的国道,坐大巴需要三天两夜才能到达,坐火车则一票难求,拥挤不堪。

刚刚开放的广东沿海,治安混乱,坏人很多,偷盗抢劫很多,工作机会也是僧多粥少。但这些依然挡不住全国各国各地汹涌而来的人们急于改变贫困的热情。几十个内陆省份的青壮年为了挣几个活钱老乡带老乡,一批批地南下。

思筠的母亲骨子里是敢作敢为的女性,她看着打工回来的乡亲们经济活络了很多,人也变洋气了,也心动了。那时思筠家里光景还过得去,但是经济来源也就是养猪,砍竹子卖掉,种橘子树结了果卖一些橘子这几样,而且特别辛苦。交完学费和公粮这两样必需品后,几乎没有一点积蓄了,基本维持着日常紧巴巴的开销。最怕家里有人生病,几乎是能扛则扛,没有多余的钱看病,有时花了钱也治不好,就更心疼浪费钱了。有个从深圳回来的老乡说她们厂旁边的制衣厂招人,可以带着思筠母亲过去,但是还得掏介绍工作的信息费一百元。母亲虽然心疼这一百元真金白银,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连省城长沙都没去过几趟的思筠母亲决定赌一把,闯荡深圳。

知道母亲想要去深圳,思筠死活不干,从小都没离开过母亲,她不敢想象放学回家看不见母亲的场景。母亲爱怜地抚着思筠的头,柔声说:“等妈妈挣了钱,给你买漂亮的裙子。”

漂亮的裙子诱惑力是巨大的,思筠从小很爱美,可是一直以来印象中母亲就给买过一件姜黄色两襟带绣花的灯芯绒外套,那差不多是思筠小时候的记忆中母亲给她买的唯一的新衣服了,其余的衣服都是亲戚穿旧了穿小了给的,或者母亲的旧衣服改的。

那件姜黄色灯芯绒外套思筠穿起来好美,衬得她的小脸更显娇艳,一直到穿短了还在穿。不幸的是,一次各小学在镇里举行六一文艺汇演,早上小演员和老师们集合时,有些清冷,思筠演出服外披着这件外套去的。上场表演时把外套放在候场的位置上被人偷了去,思筠为此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

即使母亲说出去打工挣了钱,买好多漂亮裙子给她,要她听奶奶话,不要跟弟弟吵架。思筠依然一个劲地摇头,不为所动。思筠跟重男轻女的父亲一直有隔膜,奶奶虽然不重男轻女,对学习好又是孙字辈唯一孙女的思筠比较看重,但她不苟言笑,又严厉得有些不近人情。她的用品什物,总是整洁得一尘不染,从不许孙字辈小孩子们乱动的,思筠姐弟从小就挺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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