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7)

作者:薛显文 阅读记录

无论母亲怎么哄劝,思筠就是摇头,不同意母亲出去打工。但是母亲一贯很有主见,她一旦想好了的事,别人也难以动摇。弟弟李松比思筠小两岁,更是不懂事的时候,母亲怕李松更粘她,扰乱了她南下打工的决心,自始至终就没有跟他提打工的事。虽然思筠非常舍不得母亲走,但拗不过母亲,她一向不是胡搅蛮缠的孩子,即使万般不愿意,即使一个人背地里流泪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母亲走的那天,天阴阴的,弟弟正在屋前的晒谷坪一个人陶醉地模仿电视剧里的情景,拿个棍子舞枪弄棒,嘴里不时念念有词,间或发出“哼,哈”声音为他自导自演的武打片伴奏。

为了不引起李松的注意,到了跟老乡约好的那天,母亲先不背包,提前走到村口的一座小桥上,思筠再帮母亲把背包背到桥上给她。母亲再走到镇上去跟老乡会合。思筠压抑着满腹的离愁,和不知何时可以再见到母亲的难过,把包给了母亲,母亲也不再交代什么话,接过包,看了思筠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了,她要到镇上跟老乡一起坐大巴车去长沙,再坐火车到深圳。

思筠站在桥头,望着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变成一个小黑影,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思筠终于无声地流泪了。从此后,她想母亲了,只能一个人默默流泪,母亲的慈颜又何处去寻?母亲去了一个地图上很有名的地方,但这个地方对思筠来说遥远得几乎虚无缥缈,思念的心都无法安放。

慢慢地挪动脚步,泪水无声地在脸上流,边往回走边回头望着母亲消失的方向,多希望她能转身回来呀!“妈妈,我不要漂亮裙子,妈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您!”思筠的心在呐喊,可是母亲听不到了,就算听到也不能阻挡母亲迫切想改变贫穷的愿望!

一里的路几乎走了一个小时,快走到家门前的晒谷坪时,思筠几乎不敢面对那个不会出现母亲慈颜的家,怕弟弟发现脸上的泪痕,赶紧用手抹去。弟弟似乎有些预感了,狐疑地问:“妈妈去哪里了?”

原来别看他投入地“哼哼哈哈”,舞枪弄棒,他其实早看到母亲走了,只是因为母亲没背包,以为母亲去下面的邻居家了,所以没多想。思筠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回答:“妈妈去外婆家了。”

弟弟心存怀疑,也不舞枪弄棒了,跟着思筠往屋里走。突然,思筠一眼望见母亲落在五斗柜上的梳子,可能是母亲临走梳了头,忘记放进包里了。思筠再也憋不住了,把梳子捧在怀里,好像抱着母亲,对母亲的思念和远行的忧虑一下子如洪水决堤了,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李松,妈妈去深圳打工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坐车都要几天几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回来,我们才能见到她!”

李松也跟着“哇”的一声哭出来,两个人越哭越伤心,思筠哭的是以后放学回家见不到母亲的慈颜,只有奶奶和父亲严厉的面孔,懂事的她又担心母亲出门在外会不会为难,母亲没有什么文化,平时也没出过什么远门,唯有一腔孤勇,会不会遇到坏人,遇到骗子?母亲身体也不好,在外面打工会不会很辛苦,她能不能受得住?她病了谁来照顾她?李松很委屈母亲竟然没跟他说就偷偷走了,难道母亲的心里没有他吗?什么时候母亲能回来,他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偷着走掉?两姐弟各怀心事,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最后大放悲声,哭的稀里哗啦。

哭声惊动了正在做饭的奶奶,奶奶板着脸很不高兴地说:“哭什么?跟着奶奶和爸爸过不好吗?”此时奶奶差不多七十了,但一贯十分自律的她身体很好,皮肤很是白皙,完全没有老人斑,只是头发稀少,可能早年经历的打击太多,导致头发过早掉得很稀疏了。除了夏天,她常年戴一顶毛线帽子,眼睛一点也不老花,还能纳鞋底,做布鞋。腿从思筠记事起就不是很好,膝盖变形了成了“O”形腿了,只能慢慢走。

奶奶一贯严厉,早年丧父,中年丧夫的她平时都是寡言少语,不怒而威。孙子们有点偷懒不干活,或干活干的不好,拿碗什么的没有轻拿轻放,她就会严厉训斥,所以思筠和晓松很怕她。相比之下,母亲永远是温柔慈爱的,很少打骂姐弟俩,虽然她脾气暴躁,但姐弟俩犯错了她会循循善诱地教育,让他们知道错在哪里,下次改了就好了,很少训斥,更不会打人。

奶奶的话透着威严,透着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威严。姐弟俩怕继续哭下去会被奶奶训斥,就哽咽着收住了声。母亲走了,以后跟着脾气暴戾的父亲和严厉寡言的奶奶,更得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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