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73)

作者:临光钓雪 阅读记录

但她酿的酒确是一绝。

“陌州的花开了。”韩错看着停留在伞上的镜鸟离开,“她让我们回家。”

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韩错把云从宫当作“家”。

话虽如此,韩错与这位大名鼎鼎的酒鬼并不熟络,两人的交情也仅仅止于跟着小瑜去骗吃骗喝,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那里终年不散的沉郁酒香。

对方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终日无所事事,甚至称得上懒散,所以他们既没有因为小殊变得亲近,也没有因为后来的祸乱变得对立。

想来那些拉不下脸的老头在此时想让韩错“回家”,风荷可能反而是最好的人选。

小殊问:“去吗?”

“不去。”

回答的过于利落和斩钉截铁,便见着那只飞出一半的镜鸟悠悠打了个旋又落回了韩错的伞面。

鸟儿梳理自己的翅羽,在千山万水的跋涉中找到目的的落脚点。

陌州离这里很远,它在河州之北,再往北去是绵延千里的九隅山脉,如天脊蜿蜒北部冰原,枕遍星河。越天堑再向北,就是终年凛冬的寒风北境。

他们不再搭理执着的长尾雀,伞面缓缓转动,青雾逐渐晕染,而人与伞均在墨色中湮灭了踪迹。

暮霭重重

今夏薄州暴雨连绵,湖河泛滥成灾,水患急报被快马加鞭送至了帝师,然而迟迟没有回应。

薄州水患最严重之地几乎半座城镇都淹没在了大水之下,百姓逃窜,粮价疯涨,流民积怨成匪,饥荒,瘟疫,流寇,民不聊生。

薄州向来是水利大兴之地,因常年受水患之害,在赈灾和防患上面一直有很充足的准备措施。但是今年除了反常的连续大雨之外,北上的雪山居然同时在开始融化,两者加和造成了几十年都未曾遇见过的最严重的的水患。

南楚的叛变更令当今局势雪上加霜,帝师大肆招兵买马,征召各地青壮男子入伍服役。大量流民开始向北迁徙,加上从北薄州逃出的难民,两相包抄居然不约而同涌入了陌州与河州地界。

“明明离泽州很远,这里反而更像是战场。”小殊站在黑伞的荫蔽下,环顾四面狼藉,喃喃道。

韩错两人前两日不久刚踏入陌州。

陌州处河州之北,半壁沙海,半壁草原,沙海名为息风大漠,草原名为衡夏。韩错是衡夏人,时隔多年返回家乡,所见之处触目惊心,衣衫褴褛的百姓蹒跚前行,举家迁徙,可似乎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们都是被阻在城外的人,城主不愿意接纳这些流民。”

几经查验身份之后,韩错带着黑伞进入了城内。

城内还算平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与往常的热闹似乎没有半分不同。可城门外不到三里就是流民聚在一起设立的简陋安居之所,逼迫在附近,令人心生不忍却也惶惶不安。

“难道风荷早就料到了薄州水患,所以才让你回去?”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云从道人说的话向来要比他们算天气要准。”

小殊支着脑袋,回想一路走来看到的可怖景象。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就单凭城外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同样越来越多的还有飘荡的亡灵,怨气几乎直冲云霄,将薄州的整个北部都染黑了,饶是他们是司命也不敢贸然靠近半步。

想了半晌,小殊终于还是叹道:“天下大乱啊。”

“我们去九隅。”

“云从宫在九隅对不对?”

韩错点头,每逢天下大乱,云从必将避世不出。

……

当晚过得并不太平。城外集聚的难民发生暴动,乘夜杀死守城士兵,涌入了城内,随后开始洗劫城内的大小粮铺酒栈,惊动了官府的驻兵。

百姓紧闭大门,熄灭夜灯,没有出门半步。

手持刀枪身穿盔甲的官兵和赤手空拳饿了三四天的流民发生冲突,他们奉的命令是不留活口,所以没有手下留情。

不知道暴民此举是否正中城中主事者的下怀,当晚所有涌入城中的暴民均被杀尽,尸体被拖到郊外乱葬岗,冲天的大火烧至天明全部都化成了灰烬,而城内的损失不过尔尔,仿佛一切都早有所预谋。

城外余留的难民减去大半之后也不多,第二天城主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开始开放城门接纳流民,将他们一并安置在城西破庙之中,开仓施粥,有条不紊。

韩错撑着黑伞在绵绵小雨中去看了一眼。

流民暂得片瓦遮风挡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乏有躺倒身患重病者,看上去比城外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看到那个疫医了吗,天庭灰暗,辅骨昏沉,眼角下颌有纹路交错横结,乃大凶之兆。”小殊抬手一指,人群中一把白胡子几近稀疏的大夫,此时正颤颤巍巍拿起银针却悬在半空,几番没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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