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74)

作者:临光钓雪 阅读记录

韩错摇头:“疫医老迈无能,已经尽力了。”

“城主本就没打算救他们,对吗?”小殊虽感愤恨,更多的反而是悲哀,“世上又要多很多的枯骨亡魂,游来荡去不得安宁,难道像诸葛先生说的那样,世道真的乱了吗。”

“你感叹什么。对了,你何时学会的看相?”

“我看的不是面相,是穷途末路。”小殊比划道,“诸葛先生说过,人有旦夕祸福,祸福相倚,凶吉之星头顶映照,往往都是能看出点预兆的。而凶字开口匣中两把尖刀,一把刀杀人,一把刀伤己,防不胜防,最易被人察觉,所以那些相士最擅长的就是开口一句施主你印堂发黑恐有凶兆。”

“……”韩错拧眉,“你少跟姓诸葛的神棍来往。”

“是他的镜鸟……”

小路泥泞,多处积水,小殊提着裙摆跟在韩错后面,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他们的目的地是郊外的乱葬岗,阴沉的雨天没有人会愿意去到那样死气深重的地方。

以往每逢乱世,没有亲友身份不辨的流民不计其数因而被草草埋葬,而此次城中官兵将大批的暴民遗体都用火焚烧,生前死后都怨愤难平。

焚尸者挖了一个大坑,坑内乌黑焦土,坑外尸骨遍野,令人胆寒。

新尸旧骨绵连在一起,连阴湿的空气都压不住周遭隐隐翻腾的灰烬。韩错两人找不到适合落脚的地方,只能就地朝前方拜了三拜。生者生时愁,死者死后恨,人走到最后都是一抔黄土,即便如此,很多人生前无法放下回头,死后亦不能大彻大悟。

倒不如说,执着,才是人生的常态,从拥有记忆开始,到完全忘却之前。

“韩错,你看那是什么?”

是个人。活人。

既然是个活人,为什么会被埋在泥土里,土上还歪歪扭扭插了个木牌。韩错走近,木牌上面的名字几乎分辨不出,只能看出一行写着亡母的抬头,显然不是对应的。分辨活人和死人的气息对于司命来说是基础,但在乱葬岗找到一个被埋着的活人比后者似乎更要惊悚。

土层不深,扒拉几下就能拨开,将原本隐约露出的人影全部掘出。

玄色为底,暗金绣边,从他身穿的服饰用料能看出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少侠,韩错拔出人身上的刀鞘:“向”。

几乎是韩错道出的同时,伞面一沉,一只白羽的金丝雀停在了伞尖。

“杜鹃啼风因声问,蝴蝶筑梦星知晓。南临寂寂从北落,天将行兮向长逍。”

小殊问:“它在说什么?”

云从宫的道人都很喜欢养镜鸟,韩错也见过不少形态各异的传信镜鸟,其中最傻的要数诸葛静殊的五彩斑斓花里胡哨的大头鸟,而最接近活物的应该就是风荷的这只雪白金丝雀。韩错脸色一沉,朝金丝雀道:“说人话。”

镜鸟拍打翅膀扑棱飞走。

努力憋笑的小殊蹲在地上,戳戳依旧不省人事的少侠的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真是倒霉,孤伶伶被当成死人埋在这里,我们不是大夫,离最近的城镇也有半天的距离,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漆水吞光

帝师,教坊司。

天下疾苦,战火燎野,抑或是月前宫中太子薨逝,似乎都和镜湖上摇曳荡漾的教坊司无甚关系,依旧歌舞升平,花团锦簇。

教坊司直属天子营生,其培养的女子也都是朝廷网罗情报的刺探,即便是历朝都昭然的意图,仍旧有不计其数的客人蜂拥而至,或达官显贵,或乡野落寇,只要拿得出金银财宝,或者等值的情报线索,教坊司一概来者不拒。

云里温柔乡,帝师销金窟。

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与云枢书,云掣二人看似格格不入,但他们两也实实在在的站在了光亮香沉的红檀木地板上,云枢书甚至蹦了两下听声响。

提灯的姑娘顿了顿,她走在两人前头大约两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不论身后人走走停停,姑娘和他们总也不近不远。

她的名字是南流景,教坊司的赤鸦姬。云枢书暗地埋汰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某只乌鸡,被耳力极佳的南流景赏了一巴掌。

对方豆蔻年华却已容颜倾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能让人一不小心忘记原本的打算:“荀夫子的书册价值一炷香,我打的一巴掌再加一炷香。”

云枢书立马闭上想要发作的嘴巴。

云掣举手:“您要不再打一巴掌?”

南流景举起提灯嵌入门前石柱,机关咬合的声音逐渐响起,她率先进入洞开的幽暗门内,留下在门外张望的两人面面相觑。

荀夫子的书居然就值一巴掌,云枢书心底大骂店大欺客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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