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寻(26)

当时静恩听到她的哭喊,赶忙跑来,看到那条幼蛇正吐着猩红的舌头,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就像深夜里出现的探照灯。他眼疾手快,一刀下去,头尾分/身,蛇头瞬间掉落在地上。即使被斩断脑袋,那蛇仍旧张着大嘴巴,试图将一切都吞进肚子。

慕寸心顿时就被吓坏了。静恩看着马上又补了一刀,那条蛇才彻底不会动了。

后来师父告诉她在西南边境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竹叶青是报复性很强的一种蛇,如果没有被彻底弄死,无论相隔多远它们都会回来找人报/仇。

传说固然是传说,没有人真正遇到过竹叶青的报复,但是慕寸心却是打心眼里害怕这种蛇。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这片竹林。

她的性格如此,总是下意识地远离自己认为危险的事物。

只是这条定律在商离衡面前似乎不太受用。她是远离了,可是架不住老天爷要让他们一次又一次不期而遇。

商离衡很危险,在娱/乐/城重逢那晚她就意识到了。可是越危险的事物越有吸引力,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了。

商离衡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心下有几分愧疚,“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慕寸心倒是大度,摇着脑袋说:“我胆子小经不起吓,你不要吓我就好了。”

商离衡:“——”

***

横桑的天空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回去的时候居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刚刚还是艳阳日呢,说变天就变天了。

羊肠小道很快就被细密的小雨打湿了,脚下光洁平整的石板愈发显得突兀。

这条通往铜卜山的小路完全由前人以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都饱经时光的打磨与淬炼。这些石板中有些已经松动了,出现一道道明显的裂缝;有些则被风化得褪去棱角,变得光滑平整;有些甚至直接掉了一大半下来,变得坑坑洼洼。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光滑的石板面簌簌往下/流,很快就将这些缝隙和洼洞浸满了。慕寸心轻轻一踩就有污水溢出,将她脚上那双浅灰色的一脚蹬打湿。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么多,雨势渐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回寺里。

商离衡将外套脱下递给慕寸心,“遮着,省得感冒。”口气生硬,完全不容商量。

慕寸心微皱着眉头接过,很快就盖在头上。

雨水将男人那头乌黑的短发完全打湿了,身上那件白色的套头毛衣也变了样。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刻,那人依旧芝兰玉树,英/挺俊朗。身上儒雅沉静的气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人天生沉寂从容,是天之骄子,气质卓然,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不受外界的干扰。而有人则天生惶恐焦躁,是市井小民,市侩浮夸,无论何时何地都饱受环境的荼毒。

两人并肩小跑着,步调几乎统一。慕寸心用双手将衣服举在头顶。商离衡个高,衣服偏大,她举在头顶,外套的下摆遮住了她的视线,其实她一点都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感觉跟着男人跑。

脚下的路无穷无尽,伸向未知的远方,也不知哪里是尽头。

慕寸心徒然生出一种错觉,这好像是她梦里的场景。梦里她那个从未碰面的父亲牵着她的小手在雨雾里奔跑。女孩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在细雨里经久不息。

她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跟着男人跑下去似乎也不错。

很多时候她都会埋怨,甚至怨恨自己那个素未蒙面的父亲,尤其是孩童时代被人欺负,被人指着鼻子骂她是野孩子,骂她没有父亲。柳含烟从小就不管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回家哭诉,只能自己默默地流泪。最后还要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家。

小的时候理解不了上一代人的恩怨,觉得父亲懦弱无能,为了一场赌/局就放弃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父亲当年的无奈。从云端跌落到泥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从容应对。多数的人都难以承受这样强大的落差。说到底大家都是俗人一个。何况就算父亲当年没有自杀,他的那些对手也不会放过他,这些年他们一家人过得也是一种四处躲藏、惶恐不安的生活。父亲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生活?

赌王纵横赌/界三十年得罪的人还会少么?他手里沾染的血腥还会少么?

现世报,一报还一报,再正常不过了。

微风挟裹着细雨迎面而来,慕寸心的一双眼睛几乎睁不开。

快下山的时候,男人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提醒:“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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