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48)

作者: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裴霁言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许鸢:“别在这里浪费时间陪他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怜悯。下午的课程快要开始了,一起去教室吗?”

那一刹那,病床上谢斯止目光犹如两道冰锥,死死钉在裴霁言的身上。

如果此刻许鸢答应了跟他离开,他觉得自己能把裴霁言生吞了也说不定。

许鸢摇头:“不了。”

裴霁言:“是他强迫你的吗?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他根本就……”

许鸢平静地说:“我很好,他没有强迫我,你先去吧。”

她声音很坚定,裴霁言只得一个人离开了。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寂静蔓延。

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后,谢斯止朝她伸手:“许鸢,过来。”

女孩犹豫了几秒,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病床前。她站着,他靠着,居高临下望着他时,某一瞬间觉得他像只可怜的小狗,睁大着湿漉漉的眼睛,像在对她乞求些什么。

“别听他胡说,我流了很多血,很疼的。”谢斯止握住她指尖,声音低低的,像在撒娇。

医护室里温度适宜,他的手却很凉,也许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许鸢抽回自己的指尖。

下一秒,他的手又落在了她的小臂上。

那里,有一排清晰见血的牙印。

谢斯止眼眸垂得很低,指腹贴着她的伤口轻轻擦过。

换作从前,他绝不会在事态的发展无法完全掌握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事。

可在N国那一年里,他吃了一些苦头。

人在太苦的时候,对于甜的东西很难抗拒。

他需要一点安慰剂洒在自己的伤口上,即使为此,必须要故意弄伤自己也没有关系。

身体的疼痛他早就麻木了,与之相比,心灵上的干渴对他而言才是致命的东西。

早上,许鸢生他的气,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现在,许鸢应该也是气着的,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会留下来陪他。

她一直都是一个柔软的人,只要稍稍示弱,她就会心软,他感觉已经把她由内而外地看透了。

“你不会喜欢裴霁言的,对吧?”他带着期待问道。

许鸢没有回答。

他撒娇说自己很疼,她也没有回应。

进入这间病房之后,她只对裴霁言说过话。

这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慌乱。

谢斯止蹙眉:“难道你想和他一起离开?在你心里,就算把受伤的我扔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只要对象是他。”

许鸢仍然没有回答,只是拿透彻的、清澄的眼眸看着他。

“不对我说话,是在生我气吗?气昨晚的事?还是气我刚才当着他的面叫你嫂子?”谢斯止眼神越来越沉,他胡乱猜测着,“再或者,你是气我受伤了很麻烦,否则,你就可以和他一起离开了?你其实很想这样吧?”

他五指蓦然缩紧,把她手腕死死地掐在掌心里。

她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默认,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不准喜欢他,许鸢。”

一沓照片被他甩在许鸢面前。

照片上是她与裴霁言,一张张一帧帧都无比清晰。

“我是为你好,如果谢盈朝看到这些会怎么想?你一定不想被他知道你和裴霁言的过去吧?”

谢斯止也想和她有很好的开始。

可从小生长在那样阴暗的泥沼里,他实在不懂,该怎样爱人。

当装乖卖好在许鸢面前无效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了。

方法或许有很多,但当时的谢斯止,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亲我一下。”他仰头看她,“我帮你保守秘密。”

那一刻,他看见少女眼中存在着某些碎裂的情绪。

可他对于爱的感知太麻木了,根本读不懂她眼神里的东西是什么。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今早许鸢会生气地下了车,为什么在他故意被裴霁言的剑弄伤后,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却不肯理他。

许多年后,谢斯止回想起那日午后,曾无数次后悔到彻夜难眠。

他们的开局那样糟糕,中间那仅存的、虚幻的美好,也在他对爱那麻木的感知里,如泡沫般破碎了。

许鸢没有吻他,她静静地看着他:“裴霁言说得没错。”

谢斯止不懂她的意思,但从她嘴里提起裴霁言,这让他很不开心。

伤口在动作牵扯间,似乎更疼了。

他心底深处的阴暗面压不住了。

嫉妒、悔恨、愤怒、不甘。

多种情绪在心底发酵,掺杂着难以消解的欲望,融合成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怪物的东西。

他不想再装下去了。

许鸢没有如他所愿去吻他,谢斯止不在意。

对他而言,过程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是结果。

他将她压到怀里,找到她柔软的嘴唇,吻了上去。那唇和昨晚尝起来一样甜美,让他的灵魂得到了短暂一瞬的救赎,可谢斯止隐隐觉得,这个吻里夹杂着一丝他说不出的苦涩味道。

——“啪”。

一声清响过后,他的身体僵硬了。

许鸢给了他一记耳光。

……

夜。

玻璃书房。

在N国这一年里发生的事,被谢斯止以文字的形式写了份报告递到谢盈朝的书桌上。

男人正在阅览。

谢斯止以一个懒散的姿态,靠着男人对面的椅子。

他目光飘忽着,落在书桌的桌面上。

一年前他纵火烧了玫瑰花田。

火势还未蔓延到这里就被扑灭了,因此书房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和从前一样。

透过那些摆设和布置,他的思绪被带回了那个夜晚。

经由这里的一切,他似乎看见了大火燃烧时,这里发生的种种。

想到不该想的东西,他垂下了眼睫。

在谢盈朝面前,很好地掩饰住了眼里的阴沉。

“我要你去N国与金斯莱家族谈合作,你却把金斯莱家族给掀了。”谢盈朝声线危险,“怎么解释?”

每隔一个月,都会有人定期跟他汇报谢斯止在N国做了什么。

谢斯止这次是突然回来的,因此关于N国发生的事,早上的谢盈朝还不太清楚,一天过去,他才了解了全部。

N国内乱,政府军与反政府军打了许多年,通讯设施被毁得差不多了,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金斯莱家族是屹立在N国的,最大的军.火贩子,他们同时为政府军与反政府军双方提供武器,所有想要进入N国的军.火,都必须要搭上金斯莱家族这条线。

谢氏想做N国的生意,也不能例外。

可就在一个多星期前,N国爆发了一场严重的骚乱。

金斯莱家族所在的庄园遭遇到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袭击。

那场大规模的流血骚乱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后,金斯莱家族凭空从N国消失了,只留下了庄园里的一地面目全非、死前被人折磨过的尸体。

对外的名义上宣称是骚乱,但谢盈朝得到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回事。

所谓的恐.怖分子,其实是N国的政府军,而他们铲除金斯莱家族所用到的武装,来自谢氏海外的军.火工厂。

这件事的背后,必然与谢斯止有关。

只有他人在N国,也只有他,能悄无声息地调动谢氏海外基地的军.火。

谢斯止淡淡道:“金斯莱家族说白了只是个靠着地头蛇身份,做战争生意的二道贩子,有他们在中间抽成很碍事,掀了不是更好?这样,谢氏就可以直接与买家接触了。”

谢盈朝:“你口中的买家是指政府军一家?”

“有何不可?”

“曾经N国反政府军开出天价,试图买断金斯莱家族全部的军.火渠道,被拒绝了,你猜这是为什么?谁都知道,战争会带来什么,但战争之所以能延续,是因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尤其对于军.火商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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