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110)

作者:怀南小山 阅读记录

挂掉电话,她呆呆倚在保险柜旁边站了会儿。

没多久,又掀开机票,看着上面的December 1st。

苏弥走了神。

原来当你预感到一个人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他一定真的来见过你。

这就是无需解释的第六感,反映在她和谢潇言之间,尤其奏效。

他不让你见到,但以别的形式出现。比如光、比如灯,比如敞亮得很反常的街道,还有异国他乡的蛋糕和为你庆生的公主。

会陪着你的人,永远都会陪着你。即便万水千山、路远马亡。因为目的地是你,所以所有的跋涉都不能够叫辛苦,所有的奉献都不会是牺牲。

不用理由与召唤,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身份,他只是想为你点亮一盏灯,让你回家的路可以走得温馨一点。

那是自发的守护,与生俱来的骑士忠诚。

苏弥比谁都知道,谢潇言有多么骄傲,有人说他是月亮,他不是,他分明是太阳。是万物主宰,是光芒万丈的中央。

她从没在他身上见过一丁点的委屈。

他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可是苏弥还是不经意地窥见了,那些为她卑躬的铮然傲骨,为她磨损的风发意气,统统被遗落在时空的边角,都曾是她视而不见的蛛丝马迹。

最终被她迟钝地回头拾起,拼拼凑凑,见到他强大又脆弱的底色。

一度被风花雪月混淆的少年真心。

苏弥想了许久,他有什么渴求呢?

左不过一句——

如果以后找到真爱,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为什么会这样?苏弥想不明白,与其说想不明白,不如说她不忍心去细想。

爸爸的话囊括了一切痛苦的根源:感情是世上最难左右的东西。

苏弥确信,在她的身边、她的过去,兴许也有一些苦恋着她的人,但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谢潇言了。

苏弥想了很久,还是把那张旧机票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按照谢潇言的指示,她去拿了他在梵城住处的钥匙。

顺便捻过桌上那两支落日珊瑚。

这是今天的花。

因为她很喜欢,所以他经常买这一款。

苏弥记得她从前在南城上学的时候,校门口的一个小苗圃里长着一小丛这花,应该是门卫大叔种的,那一簇花后来越长越多,变成了校园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

有的时候路过,她会拍一拍照。只有某次见一朵花凋在路面,苏弥不舍,捡回去,恶劣地将其据为己有,绑在她的琴盒上。

第二天出发,严哥准时准点等在家门口,苏弥被送到机场,跟同行的同事汇合。

上了摆渡车,她坐在江云身侧。

苏弥的背包上挂着两朵落日珊瑚,颜色是紫红,艳得招摇,却也大气。

江云在好奇打量她身上的花时,苏弥正打开手机在安静地看日历。

她翻到十一月,在1号下面做了备注。

苏弥的生日是十二月的第一天,谢潇言是十一月的第一天。

如果不是他母亲身体素质不好,让他早产,这两个人谁当哥哥、谁当姐姐还不一定呢ʝƨɢℓℓ。

小的时候,叶欣蓝让苏弥叫他言哥哥。

这合适吗?

苏弥不知道她妈怎么能说这种话还不起鸡皮疙瘩的,总之她是叫不出口,还有一个原因,她总觉得一喊哥哥就有做低伏小、任人支配的趋势了。

可他明明只比她大一个月啊,凭什么!

说起来,两人的生日相差了整一个月。

明明很好记,但苏弥却总记错,因为她不会采取恰当的记忆法,把他的生日和自己的联想在一起,而只会将那平凡的日期归类在一众朋友的生日中间。

于是,她有一段时间总把谢潇言的生日记成3号,也不知道和谁搞混,总之闹过乌龙。

她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是叶欣蓝的御用设计师亲自设计的一对限量款男士耳钉。

苏弥想到这份礼物的时候,看着那酷得要命的logo,觉得自己相当有头脑,管谁收到肯定得爱不释手。

然而,送错日期不说,东西慌乱地送到谢潇言手中时,他先是愣了愣,而后轻哂一声:“真行。”

谢潇言掂量着那枚耳钉,问她:“你要亲自给我打耳洞吗?”

苏弥恍然,她又搞错了,戴耳钉的是黎映寒,不是谢潇言!

她连连道歉,给这位爷点头哈腰。说要重新给他准备一份。

谢潇言微弱又苦涩的笑意逐渐敛了,他没怪她,也没说要重买,只是淡淡说了句:“苏弥,你能不能对我上点心?”

苏弥难堪地应了声会的会的,下次一定不会记错了。

最终那副耳钉还是被他悦纳了,横竖也是份礼物。他没刁难她。

……

想到这里,苏弥哀叹,她到底亏欠他多少啊。

谢潇言应该不用特地在日历上画圈来记录她的生日吧?

看着手机里记录下的字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可以和自己置气把这些标记一口气删掉,并且保证此生再也不忘。

但那次乌龙给她带来的最大警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她退出备忘录,走下摆渡车。

江云还在欣赏苏弥背包上的花,指着说:“好漂亮,好鲜艳。”

苏弥告诉她:“这叫落日珊瑚。”

江云说:“我知道的,我爷爷种过。”

苏弥给她出题:“你猜猜这个花的花语是什么?A.情有独钟,B.至死不渝。”

“情有独钟?”

“对啦!”

苏弥微微一笑,给她解释说:“以前我在南音上学,学校门口有人种了这种花,谢潇言也知道,我说我很喜欢,所以他给我买了很多次。”

两人一起往机舱走,江云很会抓重点:“啊?你们大学不是分开了吗?他还去南城找过你啊?”

苏弥忙摇头:“不是,是艺考的时候他陪我去过一次,那个时候看到的。”

江云一盘算:“可是这个花花期是五月啊,艺考不是在冬天吗?”

“……”

苏弥顿时整个人僵住,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步子都忘了再往前迈。

她好像被点了穴,被钉在机舱门口。

连一旁的空姐都投来是不是需要帮助的视线。

江云笑起来,拍了一下她僵硬的肩:“傻了吧,这是芍药啊。”

苏弥哽了下,没说出话,江云已经利索地去寻找座位了。

不知道是怎么飘到自己座位的,她没什么实感地坐下,终于,苏弥苦涩地一笑,她指尖轻颤着,略显局促地碰了碰那两朵花的花瓣,眼里腾起薄薄的雾:“对啊,我好傻啊。”

……

苏弥不恐惧飞行,但她有些害怕海域,不知道这算不算深海恐惧症的一种。不过也没怕到耳鸣目眩的地步,只是紧绷着脊背,强撑着精神,几个小时没敢入睡,一想到身下是汹涌乱流,她便警惕着,直到在梵城平安降落。

苏弥跟江云一起住的酒店,是乐团公费订的。

江云进了房间就开始补眠,苏弥没有睡,在日落之前,她握着那串钥匙去了一趟流云大道。

没有任何观景的心情,她直奔511号,他住的地方。

苏弥没有打算在这里下榻,只不过想来看一看他生活过的痕迹。

她非常想知道和他有关的一切。

谢潇言在梵城也换过几次住处,这一处,是一栋独立的洋房。

街边的叶已经堆得很多很满,被秋风扫得支离破碎。梵城比燕城要冷许多。

苏弥裹了下大衣。

她推门进去。

大半年没有人来,到处积了灰尘。

屋里的陈设和他在燕城的家里很类似,陌生的城市,这种熟稔的布置令她温暖,她好像远隔重洋又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楼下有电视,苏弥打开看了会儿,没急着上楼。

就这么坐了约莫十分钟的功夫,外面有人在揿铃。

苏弥稍稍一慌,起身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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