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64)

作者:怀南小山 阅读记录

结婚迄今两个多月出头,谢崇安忙到这一阶段才能挤出一点零星时间,来参与小辈的喜事。

作为大家长,谢崇安有绝对的威严,苏弥自小怵他,尽管谢崇安对小女孩脾气尚且算可以,但带着假笑的冷面也是冷面,他个高,苏弥仰望他时,想到大殿里的佛,金尊白玉,高大俯首,让人生畏胆寒。

今晨出门,想到晚上这一场家庭聚会,苏弥郑重地装扮了一番自己。裙子换成长裤,靴子换成运动鞋。连袜子边都收敛得极为妥帖,万无一失。

生怕哪里不得体,换来谢崇安的眼刀。

这件事上,苏弥自来钦佩谢潇言,在这种家庭氛围成长,他居然没憋出什么心理疾病。当然,也很膜拜容栀,膜拜她总是温淡如水的自适模样。

苏弥到场时,容栀在院子里醒花。赤色的果子被插进水泱泱的瓶子里。

“这是红豆吗?”

“南天竺。寓意是添足福禄寿。红豆是春天生,这是秋冬植物。”

苏弥定睛细看,枝丫上还挂着几串小灯笼。容栀这个人活得还是蛮有格调的。

苏弥转而又好奇问:“你怎么不进去呀?”

说着,她抬脚要往里面走。被拽了下胳膊。

容栀竖起食指往唇畔贴了下,给苏弥使了个眼色。

苏弥会意,安静下来。

谢崇安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这就是你交给我的答卷?成天被人看到浪在各大球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你到处玩,我也懒得说你什么,总还以为这些年会有长进,有个屁!我一听人说你儿子怎么怎么,我的脸都没处搁。年假放这么久,公司被你运作得一盘散沙,还有没有个精气神了?!”

他的声音很沉,威慑力十足。“啪”一声,一叠类似文件夹的东西被甩到桌上。

在门口的苏弥吓得心跳一颤。

坐在他面前的谢潇言倒是显得沉着很多,不疾不徐地应:“看来你是不知道,岭文的员工被你压榨的有多惨,我只不过帮助大家解放一下天性,好更用心地干活,何错之有?”

谢崇安冷讽:“解放天性?这么爱解放,你干脆找一帮乐意跟你一起玩的,天天在公司开趴,多解放,多自由?怎么能让工作阻碍了你的天性。”

谢潇言懒洋洋的:“是啊,我在梵城的工作室就是大家趣味相投,玩在一起。钱跟快乐两不误,羡不羡慕?”

他这散漫的态度指定能把他爸气死,苏弥听了憋不住笑意。

果然,谢崇安安静了一瞬,像是在调整呼吸。

苏弥从门缝里探一眼进去,谢潇言端坐着,悠闲叠腿。谢崇安叉着腰在一侧,面色凛凛。看起来倒像是儿子在训老子。

“人呢,要懂得服老,你得承认,现在的市场已经不是你们中年人的天下了。你那套经营模式早就不管用,影视行业跟时尚圈的步调要一致,fashion懂不懂?公司运营也要灵活一点嘛。您那老古董思维就该烂在土里才是。”

“你——”

“对了,您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季度岭文的市值大涨了吧?别假装没看见啊,老谢。”谢潇言挑衅一般,笑得讥讽。

谢崇安叉着腰,来回踱了两步,而后定在谢潇言跟前,指着他说:“谢潇言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把公司搞垮,别在这儿混了,趁早给我滚回美国去!”

似曾相识的话。

苏弥嘴角的笑意一敛,恍惚记得高中的时候,谢崇安和谢潇言起争执,也曾经这样激过他。

那时没想到,谢崇安会戏言成真,没多久,谢潇言真就滚了。而且一走那么多年,差点消失在人海茫茫。

苏弥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眉目里满是担心重蹈覆辙的紧张。她没有更多的勇气再去经历一遍失去。

而此刻,他只是淡淡一笑,颇有点死乞白赖的口吻,对他爸说:“我不走。”

就像那一年坐在火锅店里要她请客似的无赖样子。

“我现在有家了,哪儿也不会去。”

谢潇言挑一挑眉,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他眼尾沾点得意,“抱ʝƨɢℓℓ歉啊,让您失望了。”

苏弥紧拧的眉渐渐松开。

容栀在这时推门进去,生怕谢崇安情绪不稳,上前调解一番:“不要争了,小早来了。我让厨房去备菜,你们两个也别在家里聊这些,注意言辞。”

见到苏弥,听她温温柔柔喊了声谢叔叔,谢崇安揉开眉心,沉沉说了句:“吃饭吧。”

谢潇言起身,过来牵她的手。

-

有苏弥在场,这天的饭局进行得还算和平。父子的横眉冷对都在私下演完了,到了餐桌上除了安静就是安静,谢崇安可是连虚伪的热络也不想装。

吃完饭,谢潇言让人先把苏弥送回,说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他爸聊。

苏弥想交代些什么,但她又怕以现在的身份插手多少有点僭越,就没再说。

夜里十点。

谢潇言回到落羽公馆,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他和谢崇安之间实则没有太大矛盾。到底是父子,如果没有丁点羁绊,两人是没必要吵起来的。

早习惯了这样针尖对麦芒的模式,他坦然接受他们的饭局不会太愉快,怕就怕吓到苏弥。

但他一进院门,遥遥听见她在拉琴的声音,他抬头看向被黄色灯光浸着的落地窗,她在琴房,纤细的人影在风动的窗帘后面影影绰绰。

琴被架在她的腿间。

看来这个夜晚没太影响到她。

练的曲子是《知足》,时隔太久,手法已经生疏了。

她从零开始,一遍遍疏通。

谢潇言没急着进去,他平静地站在树影之下,抬起头看向那扇窗。月黑风高的时刻,站在这个角落里欣赏她的琴声也别有一番韵味。

萧条而深厚,缥缈且隽永。像深夜的风,像冬日的雪。藏着他最爱的那一番清新凛冽。

在这一刻,今天一切的疲惫和伪装才真正一扫而空。

谢潇言想起出国前,临近高考那一段时间,她艺考结束,日日烦恼文化课的成绩,谢潇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从她的房间传来的琴声。

房子与房子对角线之隔,他掀开帘就能看到她的窗。看到她几点关灯,猜测她几点入睡。

谢潇言给她发消息:好久不练琴了。

苏弥回:做作业呀。

谢潇言:你拉一首吧,我想听。

苏弥问:你想听什么?

谢潇言:随便。

他手里捏着梵城大学的宣传册,翻来覆去地看,耳边传来《知足》的旋律。

他在琴声里听到许多和他的心境吻合的情绪。

是舍不得,是不甘心,是无能为力,是不得不放手。

那是她献给他的最后一首歌。

他听了很多年。

终于,旋律奏尽,暖色的灯光被关掉。

谢潇言回到卧室,苏弥从楼上下来,比他还迟了一步。

谢潇言一身白衬黑裤、姿态很松散地坐在沙发上,有种繁华过后的寂寞,慵懒平静。

她看见他,微微一愣:“回来了呀。”

他掀着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地应:“对呀。”

“……”

苏弥挺好奇,荒唐地问了句:“你、没有和你爸爸打起来吧?”

“打起来?”谢潇言失笑,挪眼看她,还是那副三好学生的口吻:“我从不打架。”

苏弥帮他回忆:“还好意思说,你以前真的有把丁楚楚的男朋友的胳膊卸下来过。我是亲眼看到的。”

他瞥她一眼,也不装了:“忘掉。”

“……”

苏弥:“好吧,不问了,给我递一下手机。”

眼看着她指了指他右手边的茶几,谢潇言说:“过来拿。”

苏弥白他一眼,自力更生凑过去取。他腿太长,交叠在身前,她懒得绕路过去,于是俯身、伸手去够另一侧的手机。

就这么偷懒的一个举动,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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