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99)

作者:怀南小山 阅读记录

从童年培养出来的感情是很难割舍的。

比如即便她一万次觉得,谢潇言的个性跟她八字不合,想着趁早远离这样的混世魔王,但最终又放不下心,一万次出现在他面前,为他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比如因为荒唐事而被迫分开的那六年,她在平坦得没有波澜的生活里,因为一片落叶、或是一块泡芙,而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在呼啸的路面,她突然就伤感,像是怀念起身体深处一块被剥离的骨骼。

苏弥知道谢潇言对自己很好,她也自觉对他不赖。

她会为他伤心疼痛,为他遗憾自责。

但她确信,这一切行为与情绪的发生都没有超出友谊的范畴。

因此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谢潇言的好意也是作为朋友对她在所不惜的支撑。

他扮演好细腻的蓝颜知己的角色,面面俱到地为她挡灾挡害,排忧解难。

可是……

可是在朋友的身份之下,苏弥从没有想过要偷偷地为他做些什么。朋友与朋友之间本没有暗藏玄机的必要,然而在她生日那一天,他却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送给她一个拥抱。

许多年后看到重见天日的照片,那扑朔迷离的亲密,没有带给他丝毫的暖,苏弥想到最夸张的比拟,这像是一段悲怆而惨烈的自戕。

她仿佛从他的神情里看到疼痛。

这不是“革命友谊”的标签里,能够轻易被看到的悲情,哪怕它是委婉的,是不动声色被藏了许多年的。

她翻回老旧书页,拨开堆叠的棉絮,终于看到那些伤情落寞的字眼。

谢潇言,伤心什么呢?

他不在的这个夜里,苏弥失了眠。她在他们的大床中间辗转,头顶是容栀送给他们的山水画。

这个位置,本应该挂上他们的婚纱照。因为她的执拗,所以时至今日,这一片墙面仍然缺失着很重要的东西。

朋友、爱人,多么难以扭转的两重身份,被他们别扭而生硬地融在一起。被冠以恩爱夫妻的头衔,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场,演好一场人人爱看的假戏。

可是,他们连一场婚礼都没有举办过。

爱是多么的风雨飘摇,答案在这面空荡的墙上昭然若揭。

那天她入梦,在梦里窥见了谢烺表述得那一幅画,女人的背影,在周公的添油加醋下,变成了夫妻的背影——居然是一幅婚纱照。

梦是凌晨做的,于是在早醒的苏弥脑海里显得记忆犹新。

她私以为这一幅画应该是和她有关,想要问一问,但信心不足,生怕自作多情,又被人嘲笑荒唐。

谢潇言在她每天固定醒来的时间点,发来两个字:早安。

苏弥回:早。

她今天要正式录制《Tokyo wandering》的舞台。

谢烺也有不少狂热粉丝,让苏弥意外的是,他的男粉丝占比更大,跟韩舟那边举着灯牌的年轻女孩形成鲜明对比。苏弥被安排在次舞台,头顶仅有一束追光,不是非常华丽的出场方式,但很符合她的个性。

她坐在那里等伴奏起调,台下的欢呼声在导演倒计时的声音里打住,谢潇言不在的时候,苏弥偷偷用他的漱口水,于是她轻轻一抿,唇齿间都是幽香的水蜜桃味。

“三、二、一,action!”

导演喊完后,苏弥听见一声很小声的、极其轻细,传到她耳畔的“加油”。

追光从她的身上挪走,转移到旁边吹小号的大哥身上,亢奋尖锐的乐器声很快压过那道轻飘飘的鼓励,但苏弥从台上看下去,发现站在舞台侧前方,离她很近的韩舟。

苏弥:“……”

本来是打算加油的,被他一喊,不漏油就谢天谢地了。

苏弥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等挪正视线,那道晦气的人影还在余光里飘,离她大概也就两三米远。

直到沉浸在旋律中,苏弥闭上眼拉琴,他的身形和声音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大概半分钟过去,苏弥的part还没有结束,她忽然又听见韩舟开口喊了一声:“苏弥!小心!”

她惊诧地睁开眼,被吓得一激灵,弓在弦上走出一道诡异难听的声。

苏弥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在抬头往上看,苏弥也正要跟着看去。

然而下一秒,惶恐的尖叫声将她吞没。

苏弥眼前一黑,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千钧一发,她被扑倒在舞台地面,随着“哐当”的巨响,很快那个摇摇欲坠的道具灯落地,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苏弥的视线越过上前帮忙的人潮,艰难地瞥一眼过去,发觉那一部分尖锐的碎片到她脚踝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正好悬在她头顶的一盏年久失修的灯,从二十米的高空坠下,纵然不是很大件的东西,如果没有人将她护住,这一刻她大概也已经粉身碎骨。

苏弥半躺在地上,后脑勺被人护在掌心,她吓得呼吸不过来,紧紧抓住男人的西服。

听见他沉着声音问了句:“有没有受伤?”

她抬起泛白的脸,看见他琥珀色的瞳仁。

“有没有受伤?”

见她不答,他又问了一遍,顺便捉着她手,往下看她的四肢。

苏弥摇着头,声音颤抖地答:“没有,我没有受伤。”

在谢潇言把她抱起来时,许多的情景碎片在她眼前混乱地一晃而过:诧异地看着她被抱走的韩舟,一群围过来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在主舞台还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的乐队成员们,此起彼伏尖叫着的观众,替她挡了一劫、已经被劈成两半的大提琴。

以及人在控台,见状紧急飞奔过来的丁起。

他惊慌失措跟在大步流星的谢潇言身侧,“谢总,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故障,实在抱歉!苏小姐有没有事?”

谢潇言眼神冷冰冰剜过去:“不查清楚原因节目就别办了。”

丁起说:“可以排除是人为,因为昨天彩排的时候,这扇灯就……”

讲到一半,他自觉惭愧地失了声。

谢潇言咬了咬牙,眉头蹙得很紧,也没在眼下说太刺耳的话:“消失。”

“……”

丁起自觉地退开。

谢潇言抱着苏弥快步走到后台休息室。

她被放在座位上,脸颊贴着他胸膛,因为受了惊,两三分钟才堪堪平复过来。

苏弥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

看到谢潇言肩上有些金属碎片,刚才事发紧急,她眼前混沌,并没有看到他有没有被砸到。苏弥不由分说将他西服扯开,去看只隔着一层衬衣布料的肩。

“你的肩膀疼不疼?”

谢潇言皱了皱眉:“可能被灯罩擦到一点点,还能动,应该没太大问题。”

她突然无声地掉下眼泪来。

“哭什么,吓到了?”

谢潇言抬手帮她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但怎么都擦不干,他望着她悲伤过度的眼,苦涩地说:“别哭了苏弥,你这样我好伤心啊。”

她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的衬衣在流泪,摇着头,接不上话。

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内疚地说:“我失职了是不是?”

苏弥摇着头,很用力地摇头。

他以为她受了惊,其实是因为,她看见他肩膀处渗出的血迹。她不后怕,她只是觉得好像身体哪里也被牵连,有种伤筋动骨的疼。

第55章

◎不可告人的姓名◎

苏弥仓促买好药回来时,谢潇言正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

现场人多,于是他转移阵地到车上。苏弥说要打120,但被谢潇言拦了,他说真不严重,就一点皮肉伤。所以她去给他买了一点碘伏。

谢潇言听见动静,撩起眼皮,疲倦地看一眼她。

苏弥拉了车门坐进来,心急如焚地脱了他的衣服,把衬衫掀开,看见上面半干的血色,又不由红了眼眶。

谢潇言抬起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不是吧?”

他稍稍偏过头,看她湿润的眼:“你可别被砸出pts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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