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不喜欢被同情。

所以，他也绝不是同情。

“我每一次回到小镇都会来这里坐好久，就像是充电一样，很快就会恢复能量，再回到另一个城市生活。”

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移开，谢林的注意力却从孤寂的山峰上移到身边美丽的侧脸上。

“其实我很意外，你会来。”

“我自己也很意外……”谢林有些不好意思，往徐又芝的手里塞了一罐可乐。

“你是一个勇敢的人。起码是我见过里最勇敢的人。”

这是徐又芝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向谢林说出自己对他的感受。

谢林备受感动，一种亲密的感受在心里蔓延。

“所以你来的时候，我很意外。感觉……还蛮奇特的。”

徐又芝转过头看着谢林笑。

就是这抹笑容，又是这样的笑容。谢林又一次沦陷在这样的笑容里。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要感受，我可以带着这份意外和奇特的感觉，随叫随到。”

第12章 飞走了

到最后，谢林自然是没有留在徐又芝的外婆家。他很有自知之明，就像那一年的元旦校园晚会，他尽管深知自己心意，也没有多说一句。

小镇的三岔路口停着私家车。徐又芝领着谢林走过去，询问好价格后目送他离开。

转身之际，她的手机上收到一条彩信。

发件人依旧是那个会让她停顿几秒的人。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当时自己抱着吉他，认真弹奏着饱含爱意的歌曲。

**

高二那年，学校难得举办了一次校园晚会。时间定在元旦的前一晚，除了白天有运动会的项目以外，还专门把不怎么开放使用的多媒体教室开放给学生们看电影。

文科班与理科班在两栋不同的教学楼。课间操之后的休息时间最长，夏烨提着一杯热奶茶穿过操场和人群，最终停在徐又芝所在的班级。

“你要参加校园晚会吗？”

“还没想好呢。”徐又芝把奶茶送到嘴边，思考了一会儿，“有一点儿想，也有一点儿不想。”

“那想和不想的理由是什么呢？”

“想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去表现一下自己。但是一想到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自己，就有一点不想了。”

“没关系，要是你不想参加，那晚上我们就溜到校外那条学生街去吃串串香。”

听到这里，徐又芝笑了起来：“行啊。”

文科班里也有以前高一的同学，看到夏烨站在窗口跟徐又芝说话，多少都会调侃两句。换作之前，徐又芝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好像默认了周围人对她和夏烨关系不寻常的认证，也不再多解释什么。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似乎都认识夏烨。每个人都会跟他打招呼，都知道他学习成绩好，知道他为人和善，受老师们器重。

突然一种莫名的自卑从心底升起，像一个小气泡从瓶底往上跑，随后“砰”地一声在最顶端的位置炸开。于是便在平静的水面荡起波纹。

这种自卑在心里慢慢被放大，好像有些控制不了。

她想，要做点什么才能配得上他的特殊对待呢？

是不是要让周围的人都看看自己也很优秀？

**

午休时间，徐又芝早早地就出了家门，到后街的乐器店仔细选起了吉他。

“徐又芝？”

闻声，她回过头，对上谢林的眼神，随后移向旁边的邢书翰，回答道：“学长好。”

对于邢书翰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并且准确喊出来这件事，徐又芝一开始有些意外。她不太记得高一时自己为同学说话时，出来帮忙劝阻的人。

但她记得自己学习吉他的班级上有这位学长。甚至这位学长会经常找机会与自己搭话。

“要买吉他啊？”邢书翰走到她身边，“有合意的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听说这里能租借吉他？”

“是啊，你要借吗？”

“嗯。”

“你是不是要参加那个元旦晚会啊？”

本来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徐又芝也没有否认，就点了点头。

于是，邢书翰很热行的帮她推荐吉他，又带着她跟老板讲价，最后三人一起走出了乐器店。

“谢谢学长，帮了我大忙。我得先把吉他背回家，就先走了。学长再见。”徐又芝朝邢书翰挥了挥手，觉得有点不礼貌，又转过身朝谢林道别，“学长再见。”

出乎意料的招呼让谢林愣了愣，他立马站直了身子，冲她点了点头：“再见。”

红绿灯亮起，谢林望着那个身影正在小跑向人行横道，目的地在隔了好几个车道的马路对面。

可能是因为这句“学长再见”唤起了他内心的冲动与渴望。

他拍了拍邢书翰的肩膀，指了指徐又芝的方向：“等我一下。”

接着，他迈开步子，风吹起他的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只想快些奔向那个身影。

十，九，八，七……

还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一边跑一边向等候在人行道旁的车辆挥手致歉。

那个身影近在咫尺，谢林伸出手，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拉住她的手腕，对上一双吃惊的眼睛。

“你有地方练习吗？”

少年的胸膛因为奔跑而激烈起伏着，徐又芝盯着眼前的白色纽扣看了许久，随后摇了摇头。

“我有个地方，你要去吗？”

**

旧电影院大楼人烟稀少。谢林与徐又芝一前一后穿过狭窄的小巷，来到大楼的三层。

“这是我表姐租的舞室，现在属于停用阶段。可以借给你练习。”

巨大的镜子把屋子拉长，徐又芝环顾四周，心里开心不少。

“真的可以借给我吗？”

“嗯，可以。”

“谢谢学长。”徐又芝把吉他从肩上取下，放在一旁的长椅上，“那我可以把吉他放在这儿吗？”

“没问题。”谢林走到镜子旁的柜子，从里边拿出一台音箱和几根连接线，“你可以用这个。”

徐又芝点了点头，走过去开始研究应该怎么用。

那是谢林第一次跟徐又芝靠近，近到他能牢牢记住她头发的香味，这是一种新的体会，令他有些开心。

“我把钥匙交给你，你可以随时来练习。”

交出钥匙的那一刻，指尖轻轻触碰，只一瞬间就让谢林心神荡漾。

往后上学放学的每一天，他都会特地拐到旧电影院大楼，抬起头望一望那间舞蹈教室是不是有灯光。又或是像今天一样，走到三层的楼梯口，听一听有没有音乐声。

他好小心翼翼，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太没有边界感。

以及，谢林永远记得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傍晚，她和他，然后才是他。那段像是局外人的回忆，谢林永远忘不掉。

像是知晓自己会选择默默关注一样，谢林从未去打听那个男生是谁。

好像是谁都不重要，关键在于她的眼神落在谁的身上。

「风吹落最后一片叶……」

温柔的女声伴随吉他传了出来，打断谢林的回忆。他呆愣了一会儿，像抽中了百万大奖。

原来她在唱的歌，是之前推荐给自己的那一首。

他靠在门口听到整首歌结束，庆幸着大门上的透气窗户没有关上。

要是时间永远暂停就好了。

**

墙上的时钟显示十三点十五分，徐又芝站起身收拾东西，又检查了已经关闭的电源总开关，随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学长？”

来不及离开的谢林冲她笑了笑，把手里的粉色纸袋子递给徐又芝：“平安夜去买苹果，刚好路过，就上来看看你在不在。”

“所以这个是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

一开始徐又芝有些犹豫，到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那一刻，谢林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那我先去学校了，谢谢学长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