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树(17)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你几时开始知道我在这里?”我问,“两个月了,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见我?”

他突然冷笑,“你明白的。沉香。是你的话,应该很容易就明白。”

我咬住嘴唇,不语。

他拈住我一束长发,慢慢地攥在掌心揉搓,“是的,我就是怕你再次逃掉。”

我抬头看他,“现在我一样可以。”

他嘲弄地抿起嘴唇,“真的?你舍得?”

我注视着他,他忽然错开视线,冷冷地说:“你要是明白,也就不是你了。”

“你活该。”我大声说,“程诺,你的确变了,你比从前更逊更没胆色。”

“你不妨试试。”他突然扯紧我的头发,把我拉向前,“苏沉香,你有胆量就和那小子再纠缠下去。”

他放开我,自己坐到窗台上凝视夜色。

夜色若即若离,渐深渐沉。

“那是我的事!”我大叫。

“你少给我强嘴。”他头也不回,“苏沉香,或者是苏艾晚。不管你是谁,你都明白得很,你的事?我给了你时间,沉香。如今我要讨还你欠我的一切。”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扯平。”我喃喃地说,“原来你这样小气。程诺,你最好别忘了我也已经死过一次。”

他终于回过头,看着我,半晌才淡淡地说:“我不会忘的。”

“那我到底还欠你什么?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我?”

“你自己就可以放过你自己?”他镇定地反问,然后冷笑,“沉香,难道你真的喜欢那样的小男生?和他在一起,玩你早就玩倦了的小把戏,糖果、玫瑰、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真的就是你现在想要的感觉?面对事实吧,沉香。你,我,已经不同于他们。我们早已不是天使。可是如果是魔鬼就应该下地狱的话,够资格陪我一起进行这趟旅程的也只有你。”

“那么你实在小看了檀香。”我被他气得发抖,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一句。

他脸色苍白,却毫不迟疑地回话,“你们家的那个女人早就在地狱里。只是她等的倒不是我,是你。”

我猛然跳起来,“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冷笑,不答。我冲过去摇晃撕扯他,声音嘶哑地逼迫他,“程诺,你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那个女人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他抓住歇斯底里的我,在我耳边大叫,“回去问你妈妈!”

“我爸妈四年前就离婚了!”

他怔住,突然喃喃道:“你说的,一无所有。”

“你满意了?”

他突然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上,手心贴住我的背,长长的发丝缠绕在他手指上。我的眼睛贴住他的伤痕,他的皮肤温暖绷紧,像某种敏捷灵活的食肉兽。那一方身体慢慢地潮湿起来,一层淡淡的水雾蔓延过我的睫毛。

他低声地叫,“沉香。沉香。”

我喃喃地说:“这一切为什么还不能结束。”

“闭嘴。”他冷冷地说,手掌用力按牢我,他的声音细不可闻。

“想要结束的话,只有我可以给你。”

我猛然抬起头看他,他一言不发,半晌才说:“你没的选择。苏沉香,你已经没的选择。你必须在我这里。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从我身边逃开。这笔帐,我要同你慢慢地算。”

“他叫程诺。”

“我听到了!”靳夕冷冷地说,“那么程诺又是谁?”

我叹息,“真的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你会知道的。可不可以今晚先放过我。”我突然软弱下来,“拜托了,靳夕。拜托你再纵容我一次。”

他看了我半晌,眼光终于柔和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我回到寝室,注定要迎接她们诧异的询问。婴红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我,“苏,南唐说今天校学生会主席……”

我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

电话铃骤然响起,冼碧接起然后笑道:“苏的冤家对头。”

我不接。我怎能接这个电话。明知那一端的靳夕已经迷惑到极点,可是,可是啊,我已经没有时间。他不肯再给我时间。

我太知道程诺。他绝对是言出必行的人。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我更加明白,今时今日的他,接不会放任任何一件认定的所有物从他掌中流失。

我逃不起了。我承担不起这样新鲜残忍的代价。苏艾晚,或者苏沉香,这一次注定只能无声地归依于他。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如履薄冰的结束。时光还没有继续流转下去,宿命已经讲明了它完整的终局。

我只该,只能,只有愿赌服输。

冼碧根本没办法说服靳夕放下电话,我甚至可以听见他在那一端大叫,“我知道她在!你叫她接电话!”

我猛然抱住头伏在桌上,大叫,“她不在!她死了!”

婴红迅速跳过来,伸手按掉电话,然后细细地看我。

“我跟他没关系。”我乏力地说,“别再给我他的电话。拜托。”

电话铃不依不饶地再响,闵白利落地拔了插头,一切再次归于沉静。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开始反反复复地尖叫。我随手抄起它就向地上摔去。天晓得,我真的快被逼疯。

婴红一把抓住我,抢下那可怜的牺牲品,然后清清楚楚地说:“苏,何必如此。”

我抬头注视她的眼睛,那样一双孩子气的,幽艳而细美的眼睛,充满了夺人的清明通透气息。

“喜欢谁,不喜欢谁,不过是自己的事。当真不要,又有什么所谓。感情无非是繁华人世换了匆匆过场。

咎由自取都是自己。他想爱,就别怕被伤害。不是因为我们是在一起我就偏心向你,这根本就是事实。我们都清楚,谁先开始,就活该有勇气承受结束。谁先爱,谁就注定了输。这是感情路上永恒定律。”

我盯着她,微笑,“红。真喜欢你这个样子。一面笑得天真无邪,一面看破一切。”

她也笑,眼角眉间叙尽了那一种不羁,足够人无端端心生挂碍。

她说:“是为分裂。”

“太聪明通透的孩子多半都有些自我分裂。”

闵白忽然道:“南唐说,若你回来,请你回他的电话。”

婴红眼神骤然一闪,随即安静地让开。

我拨过去,只一声便有人接起。南唐倦怠飘零的嗓音沙沙地问,“苏艾晚。”

我停了一刻,“是我。”

“我等了你四个钟头。”

我骤然心如刀绞。一样的。他们说的话一模一样,教我如何能不混乱不脆弱。我一时竟说不出话。

幸好他随即便微笑,“我不知道原来你和我们会长是旧相识。”

我勉强笑,“否则你这次就不会找我拍了对吧。”

他嗤笑,“我南唐几时顾忌过这些。我行我素,我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我不想同他再缠下去,便问,“究竟有什么事?”

“没事。”他突然冷冷地说,“没事就不能同你说话?还是我下次要事先预约个时段?”

我疲惫不堪,实在没力气同他纠缠。我慢慢地说:“我不想说话。拜托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可好?”

他冷笑,“你想同谁说话?靳夕?”

我握住听筒的手猛然颤抖,我怒声叫,“南唐!”

“我没他那么好打发。”他的声音冷漠而傲慢,却带着种难以形容的诱惑,像极光,陌生而奇艳的美丽,淡薄而极端。像他的人。

我镇静下来,迅速考虑之后轻声说:“他是你表哥。”

南唐的声音骤然低微,他轻轻地笑起来,“那又怎样。你是苏艾晚。只有你是。”

响尾蛇一样细碎叮铃的笑声。我已经被他吓得手指冰冷。南唐,南唐,一切怎会变成这样。

他冷冷地说,边笑边说:“苏艾晚,你未免太小看了我。”

我猛然挂下电话,回头正对上婴红的眼光,她迅速转过头去。

第二天上课,我迟迟捱到铃响才进教室,靳夕看我一眼,眼神深沉落寞。我同他对视三秒钟,然后禁不住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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