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16)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我已经不必去在乎任何人的评价了。”

她忽地睁开了眼睛。眼光明亮通透。她的瞳孔是不含一丝杂质的幽蓝。

那一泓如梦的泉上,已经没有了一贯不散的雾影。

“我总算可以为我自己来拉这琴,让我真正在乎的人,来听这曲子。

真好。“

她的声音极轻,极淡。

可是他已经听得一字不漏。然后身心剧震。

桑其,桑桑啊。

我真的是你真正在乎的人吗?

她忽然微笑。

桑其,她是不肯在静默中生活的人种。

亦是不会轻易露意的人吧。真心真意。

“你看,我的耳朵会动呢。”

她俏皮地侧过头,果然。

粟非看着她一头黑发轻微的颤动和晶莹的面颊。

他一动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忽然。

每个男孩子,都会有这样突然的动念吧?

可是有没有预料过是怎样的结果呢。

有一些花朵,是一生只能开放一次的啊。

而,那些在岁月的余温里轻轻融化的记忆,那些被人遗忘的却永不凋落的花,那些,年少时清澈而甜美的梦想啊。

它们都还在吗,都还好吗。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走过之后就遗忘了所有的门牌呢?

是因为命运本是一条稍纵即逝,幻觉般不可捉摸的街吗?

他看着她,忽然以自己也想象不到的灵巧姿势,轻轻地俯过身去,把嘴唇放到她温软细嫩的耳叶上。轻轻地。

桑其愣住。

她转过身。而粟非直视她的眼睛。

没有直视过你的眼睛吗,桑桑?

她在他明亮平和然而深沉的黑色眼睛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光泽。

像突如其来的感动或者诱惑。

像某个温暖的,被深深记忆的一种时刻。

一切都顺其自然。

窗外有月光,淡淡的蓝色月光。

清凉如水的光,缓缓流淌在空荡荡的心上。

月光是一种咒语。是无法预料的承诺。

是前世许下过,约好在今生的某一个时刻无声前来,一践前梦的邀约。

是我们无法逃避的生生世世的渴望。

桑其看着粟非,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抑或许诺。

就在那一刻。

她轻轻的合上了眼睫。

他的吻,默默地无声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颤抖的像一只寂寞而孤单的鸟。优雅的羽毛。

沉默的眼睛。

桑其,这一刻,真的是你的心甘情愿吗

一切都已经不可以回旋了吗

粟非的心似乎随时可以飞起来。

他整个人都轻盈自在,无拘无束。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后没有过很久,他的哥哥冲了进来。

“怎么样,粟非?”

他炫给弟弟看身上的外套。

“‘怀素’新推出的式样,还不错吧。”

粟非根本没有看哥哥一眼。他径自坐在窗边,手里握着嵌有桑其画像的小相框,自顾自地微笑。

“粟非,你走火入魔了?”

“也许。”他微笑着答。

“疯了。”粟琉评论。“你的小女朋友到底给你吃了什么甜头,把我可爱的小弟弟迷成这个样子。”

“……你就不会说些让人听了不会作呕的话吗?”

“OK,OK。”粟琉摆手。“我不和你吵。随你便好了。给,这件你的。”

他扔过来一件一模一式的‘怀素’外套。

“粟非,你知道为什么‘束素’旗下的这个系列叫‘怀素’吗?”粟琉没话找话地问。

“随他们便。”粟非懒洋洋地回答。

粟琉给他一个白眼。

“听说,是用这个系列的当家设计师的名字命名的。

好家伙,不知是谁值得‘束素’这样下力气栽培。“

……用名字来命名吗?

——他叫作,遣怀。所以我叫他,White。

——遣怀……吗?

他脱口而出。

“那个设计师该不会名字叫‘遣怀’吧?”

“似乎正是如此呢,小弟。”粟琉皱了皱眉,忽然觉出不对。

“粟非,你怎么有知道这种事了?你……”

他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坐在那里傻傻地笑起来。

“真的疯了。”粟琉结论。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还真是太多

第八章

昭陵的红枫年年都艳美如血

年年都一样,短短的一个秋天,可是如此灿烂如此绝对。

一如那里出出入入的孩子们,那些傲慢而明亮的眼睛。

那些奢华而美丽的孩子。

那些,或许并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优游与沦落。

昭陵,真的是值得梦想的梦想吗。

那个男孩子在昭陵的校门前抬起头来。

他英俊淡漠的脸上有一种近乎迷乱的神色。仿佛并不由他所能掌控。

他梦游般地走向门前。

天色已晚,红枫大道上素来少见行人,这时刻更是沉静。

然后他看到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着一袭素白长衫。窄窄长袖紧裹住手腕。她披一条柔薄墨色轻绒披肩,长长的丝穗垂落。

她像一缕莫名飘摇的诗魂,淡淡地,如冰如雪地,立在如火如霞的红枫树下。像千百年来就不曾离开过。

她安静地看着他。

她的黑发中分,剪成细薄垂肩的俊洒样式,宛似男子,可是看来寒冷纤弱。

这个女孩,她有一张近乎男子气的脸。清俊,然而亦不失冶艳。

可是最多傲慢。

仿佛,一切尽在握中。她眼中幻觉般的光亮,是千分的骄傲和不可一世。

可是为什么依旧动人心魄。

是谁。

她是谁。

这个注视着他的,素白寥落的美丽女孩。

一朵水一样清澈寒冽的白花。

他向她走过去。

“你,想要找谁?”

她沉静地问。

他盯着她清艳的面孔,忽然笑起来。表情一瞬间轻薄绚烂。

“或许是找你,嗯?”

她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转身就走。

“Stop,Baby!”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脸色寒冰溅雪一般,轻慢而不屑。

“放手。”她冷冷地说。

“No,dear。”他轻狂带笑地。

“Maybe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放手。”女孩依旧冷漠镇静。

她的表情是幽冷苍白的,像东瀛传说中那些诱人而冷峻,艳丽而暴戾,多情而怨毒的精灵一般,拒人千里。

“无论你是谁,最好都快点走开。

我相信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毕罗。”男孩子大笑。

“而你,是一个美女。”

他并没有发觉她一张素白容颜已凛冽得毫无生气。

他猛一拉她,她竟顺势向他一撞,电光石火间,她右手突然扬起,短促的银光忽起又灭,寒意顿生。她手中竟握了一柄锋利的折叠刀,果断地戳向他,出手利落,毫不犹豫。

毕罗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他猛扭她的手腕。

她的力气不可能如他。寂静的厮扯里,他们突然同时听见“喀”的一声轻响。

然后毕罗的脸色大变。

他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左手托着右腕,脸色已惨白。

“你脱臼了,你……”他远远地看着她,想做些什么却无法动弹,不敢动弹。

他那一点点的轻狂酒意已醒。

“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后,有一把如火如荼的暴怒男声。

“真真!你怎么了?”

一个高出毕罗几分的男孩大步冲过来,一把托住那痛得脸色惨白,额上透出冷汗的白衣女孩。

他手势熟练,迅速地扶正她的手腕,然后替她拭汗。

毕罗仿佛被惊雷劈中,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盯住那飞奔而来的高大男孩。

——粟非?

可是,怎么可能?

他吓的脸色都变了。

“无襄。”女孩子依旧语调冷淡,仿佛方才惊吓的只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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