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7)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然后她忽然站起来,拉了拉粟非的衣袖。

“下一站,下车。”

“还没到吧。”

“我想去蓝屋逛逛,陪我。”

她平平淡淡地说,仿佛这原本便天经地义。

BLUE HOUSE。是很精致的店,邻着那家叫“梓盟”的CAFE。

门楣上一长串许愿砂编成的风铃在门开的片刻叮呤作响,下面坠着的水晶坠子一闪一闪,和桑其身上的银铃交相辉映

有红茶和牛奶的甜香暖暖地飘过来

“你要是觉得还顺口,就叫我‘桑桑’好了。”

桑其说。

“这是奇郁给我起的昵称。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粟非的脸忽又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店里走动着的服务生和零零散散的顾客,那些多半都是年轻女孩

“开玩笑呢。”

桑其笑。

“我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毕罗来班里时,他问我的名字,你猜猜看我旁边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粟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一脸迷惑

“花菂笑马上对毕罗说。”

桑其压低了声音,轻轻地。

“她说,‘她身边已有人了。’”

粟非怔怔地站在那儿,仿佛仍是没有反应,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

“你不要那个样子好不好,弄得我感觉自己好无聊。”

桑其说完就往里面走.穿过卖文具和信纸的开架,去看墙上悬着的日本原版招贴画。翻了一小会儿,她觉出有人站在了身边。

抬头看着粟非那张表情难懂的脸,桑其笑。

“怎么?”

“桑桑?”

粟非轻声地唤她。

桑其一怔,瞬间便笑了出来。

“你可真有意思。”

她说。“真像那幅字。”

她信手向上一指,粟非跟着望上去。

接近天花板的高处挂着一幅卷轴,上面写的四个字是草书。

“逆水长游?”

粟非也笑,看一眼桑其。

“你喜欢这个?”

“开玩笑。我都不知它写的什么。可是就是觉着很不-般,蛮有味道的。其实我并不喜欢草书。”

“那么……隶书你喜不喜欢?”

粟非突然认真地问。

桑其侧头想了一会儿。

“还是行书比较美,而且飘逸顺畅。对了,你看那个手环是不是很漂亮?”

她向一边走过去,粟非紧随其后,追问。

“你很喜欢那四个字吗?”

“多有意思啊。”

桑其笑。

“所有人都说的是细水长流,它偏偏要写个‘逆水长游’,蛮不一般嘛。”

“啊。”

粟非了解地点了点头,注意力放在了桑其正摩挲着的手环上。

“这是什么?”

精致得像只含香蜡漂一样的服务生立刻过来解释。“韩国产纯银鳄鱼手环,这是成对出售的。

桑其看着那细细长长绕成一圈,身上鳞片分明,眼眶处还嵌着两颗玉蓝水钻的鳄鱼手环,笑了。

可是那笑容里很有一点点古怪,好像决定了一些遥远而没落的什么,在那一瞬间。

“How much?”

她笑问。

“……会员的话,可八折。”

售货女孩微笑,熟练地回答了一个价位。

“真有趣。”

桑其说着把手环放回原处。

女孩带着一种见惯不惊的了解笑容看她,细声解释。

“这手环男孩子戴比较合衬,女孩子还是戴手链的好。”

出了蓝屋。

“你喜欢那东西吗?”

粟非问她。

“泰国有个传说。”

桑其自顾自地说。

“若是想守住什么东西,就可买个有鳄鱼标识的东西来盛放它,伴着它。

比如说,害怕破财,就可以买个鳄鱼皮质钱包来用。

因为鳄鱼这种东西,一旦咬住猎物就死不松口。”

“是吗?”

粟非惊奇地问。

“可是真的?我第一次听说。”

“我只知道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桑其微笑。

“我哥哥总是这么教训我。对了,听说有的泰国女人怕老公在外花心,就会买条鳄鱼皮带送他。”

“天那!”

粟非失声笑了出来。

“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

桑其笑着。

“就是……太痴心了啊。”

连人,地球上最可怕的动物都守不住的东西,鳄鱼就守得住吗?

——真的吗?

华灯初上的时候,他们走在大街上,手里捧着在“梓盟”买的冰淇淋。天气微凉,不过并不妨碍这种小小的情趣

“今年你的生日是星期四。”粟非说。

“没错。”桑其看了他一眼。

“今年买回蛋糕来,你也一起来吧。”

“在教室里面吗?”

粟非微一迟疑。

“是最后一次了。”

桑其轻扯了他袖口一下,抬起头看他。

“你说呢?反正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

粟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视线向旁边移了一下,仿佛被秋末银色的满天星刺痛了眼神。

“我可是没有勉强你。”

桑其微笑,随手把空冰淇淋杯子递给他,在人行道上轻轻地跳跃着她的步子,一种轻软的夜风的小小舞蹈一样随意。伴着她信口的哼唱。

“静夜静/未觉静/夜已静/应否高兴/这世界依旧兴奋过盛……”

粟非任她轻拉着,早已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的抒情。

桑其,即兴的浪漫。

他沉默着,忽然点了点头。

“我去。”

“嗯?”

“不过,这可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皱一下眉。

“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桑其听着,笑了,笑得有一点神秘。

“你能知道多少?关于未来?”

是的,最难以回答的疑问是:关于未来。再快乐的日子,无法抑止地依旧想起寂静明天恍惚的倒影。

她轻轻微笑的像个忘乎所以的妖精。

然后下一秒钟,她迎面撞上刚刚从街角转过来的一个人。

“桑其!”粟非惊呼,大步冲上去。

桑其坐在地上,脸色无辜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是个女孩子,身量不高,穿一身白衣,短发轻碎柔细,乱乱地飘着。

她怀里抱着书包和手机。天色已经很暗了,还戴一副大号墨镜。

桑其坐在那里不忙起来,却只是定定地盯着对面那也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脸色平淡一如平日,只是眼神怔忡。

粟非看了看她们,伸出手,“两位,还不快起来。”

桑其搭住他的手站起来。

粟非俯身替陌生女孩提起书包,他只是奇怪桑其为何没有道歉。然后他注意到女孩的墨镜。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轻轻一摘,有一点警告的语气——“天已经晚了吧。”

“粟非!”桑其突然叫出来。

粟非吃一惊,回头看她,桑其的表情有种他从没见过的乱,不复了然自在。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啪地一声响,墨镜从他手里掉下来。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那女孩的眼睛。

墨色。青色。碧色。

奇特的三种眸色混得并不均匀。

她的眼神看上去千回百转,莫衷一是。

很美。是种难测的秘艳。让人想起深秋时红叶丛中掩映的淡然晨曦。

可是粟非也怔住。呵,是啊,是认得她的。这个比他们两人小了四岁有余的孩子。

这个太著名的孩子。像个传奇。

可是,居然,狭路相逢。

“没事吧?是我莽撞不看路,实在很对不起。”桑其忽然微笑得很自然。

粟非奇怪地看她。

女孩看着她,忽然也送出一个笑,容貌出奇的俊俏韶秀,神情却像空气般透明清澈。

她说。“没什么。是我不好。”

这时她手机响起音乐,粟非趁机向她点了点头,拉着桑其离开。

银色,是里面有奥秘暗藏的色彩。唤起人心中淡淡的哀愁与潜在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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