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8)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银色的手机。银色的,不堪言说的秘密。

和桑其一样,是喜爱银色的女孩吗?

女孩目送他们离去,再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然后打开盖子。

她轻轻垂下合欢树叶一般精巧别致的眼帘。

对着那一端的人,仿佛自语一般,她轻声说。

“赌多少都可以,你绝对猜不到一秒钟之前我见到了谁。”

在他们的背影浸入漫漫人流之后,花菂笑的笑声坦然地飞扬在空气里。

“Stop here,毕罗。你已看到足够多。”

她在夜风里转了一个圈,宽阔的黑色外套夜鸟般飞起。

然后她伸了一个懒腰,手腕上系着的一根丝线殷红如血,照亮身边男孩那神情淡漠的眼睛。

他慢慢把手放进自己的衣袋里。不语。

“跟踪到此结束,毕罗。回去吧。”花菂笑摇晃着一根手指,似笑非笑地说。

“无论如何,你总该承认他们是相配的一对。”

“……你要什么?”他沉沉地问。

“什么?”

“为什么,你会帮我做这种事?”毕罗眼光灼灼地望住她。

“……好玩啊。”花菂笑注视着他,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

“想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长地久了呢?”

“有的话,没有的话,都让我来亲眼看一看吧。”

“再见,毕罗。”她转身而去,带起一阵忧悒而动荡的风。

——一如其人吗?

“祝好运啊。”

是的。毕罗。是你的话,的确,需要一些好运来达成你的梦想。

茫茫夜色中,她的笑声如风。

第四章

时间缓缓地推移如水银无休无止的流动,沉滞而涩重,却也流过了一个月的光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一直很相信这种说法。因为它的另一种表白便是:距离产生美。

又是晚自习前的那二十分钟。班级里最热闹的时刻。

“安卓,有人找!”

“又是小昕吧!”笑声跌宕起伏,蔓延开去。

桑其伏在桌上,长长地伸个懒腰。细长的黑色毛衣把她包裹成慵懒的猫。她微微地向后排扫了一眼,粟非不在。

她站起身,走向正专心致志与一群男孩子们画五子棋的倪奇郁。

安卓正慢慢地从她身边经过。

桑其瞧他一眼,笑了笑。“是小昕来了?”

安卓的脸色顿时涨红。他停住,盯住桑其。

“连你也要这样说?”

桑其一怔,微笑。

“我,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安卓一时哽住,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总该被教训一下吧。”

他随手抓起一本书卷了卷,在桑其头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还要打第二下时,桑其已护住了头,笑说。“你再不讲道理,我可就急了。”

“怕你?”安卓一步冲过去。

“这是怎么了?”一个高大身影忽然跳过来,向桑其身前一拦。

“安卓,佳人不可唐突啊。”是含笑的声音。

安卓大笑,脸色有些许尴尬。他看了桑其一眼,仿佛欲言又止。然后他走了出去。

“你也蛮疯的。”毕罗瞧了一眼桑其,眼光落到她稍乱的鬓发上。

“也太不含蓄了,是吧。”桑其掠了掠头发,微笑。

毕罗看着她,忽然淡淡地笑起来。

“桑其。”他说。“有没有相见恨晚?”

“什么?”桑其侧头,眼色迷茫。

“你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毕罗轻轻地说,眼神高挑而郑重。

“聪明的别名是白痴。”桑其笑。“毕罗,你是聪明的男孩子。”

毕罗一怔,然后哈哈大笑。

桑其回过头去找倪奇郁。然而这时她发觉,粟非就站在倪奇郁身边。

放学。

桑其手里提一袋糖炒栗子,和粟非并肩走着,不时拈一颗,细致地剥开。

清风落日,是悠闲无羁傍晚时分。

“心情不好吗,粟非?”桑其轻轻地问。“你都不怎么说话。”

“……桑桑。”

“什么?”

“你觉得安卓如何?”

“还好。”桑其的应答没半点思虑。

“是吗?”粟非闷闷地应了一句,继续沉默。

“那末,怎么样呢?”

“我看到他欺负你。”

桑其微笑。“那个啊,不过是玩笑。”

“那末,那句话的意思又是什么呢?”粟非转过头看她。

“什么是……‘连你也这么说’?”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桑其垂了垂眼帘。

“可是,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不懂得?”粟非看着她。

是的,是很想心平气和的。可是眉不由自主地紧皱,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低咳了一声,脚步渐慢。

“你不要吃吗?”桑其轻轻地问他。知道他不会应答。是的,她知道。因为……太

了解他。粟非,他俊俏出色,是许多同辈追逐,欣羡,乃至崇拜的一个孩子。

可是他也只是他而已。桑其知道。不是吗?在我的生活里我是主角。梦里梦外,花谢花开,每一点季节的滴零都应是我的幸福与不幸福,快活与不快活。

我并不想掌控些什么。

可是我也不想去适应些什么。

粟非猛然止住了步子。他看着这女孩,桑其。

看到她,他只能想到一个从来都不喜欢的字眼。

满不在乎。

是的,没错,她就是那个样子。不是放肆,可是,就是不在乎。一切。

所有组成她生活的枝蔓片断在她面前仿佛都只是为渲染曾经的一点微不足道颜彩。

她不弄心计,可是亦绝对不要触碰意料之外的情节。更无所谓未来。

确切的说,她是个流离动荡的孩子。

这种女孩子或许是不懂得世故的,可是,也不大容易受伤。

因为会被伤到的只是她身边的人。粟非想。这样想的时候他已问了出来,虽然已开始后悔。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呢?”

“是啊,总是这个样子。三年了。”桑其不着痕迹地苦笑了一下。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呢,粟非?

我,可是没做什么错事的哟。“

“是嘛。”粟非语气不明地接了一句。很突然地,哥哥粟琉的话从耳边如风一样掠过,凉飒,微寒。

“你怎么就知道你如此用心就是……值得的?”

——怕只怕自己倾尽心力的守候,却偏偏换不来三千弱水中那一瓢的追随。

这样的担忧,错了吗?没错吗?十六岁的年纪本就做不成情圣,没那风流,没那气度,没那必要。不是吗?

不可否认的年少在大多数情节里转移着我们自以为是的理智。

而这,恰恰是最怪不得别人的孤行一意。

你就不能不要这样满不在乎吗?

我无从启齿的紧张我胆战心惊的顾虑你难道看不出吗?桑其,可不可以不要那样无心无意,这样子难道很公平?

你可以想象粟非会说出这些话来吗?

他还没有变疯。所以。

“你就不能不要这个样子吗?”他慢慢地,努力平静地问。然后他问自己,不停地

追问。究竟是不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桑其没情没绪地笑着,拉了拉衣领。

“你知道吗?黑色的寓意是什么?”

她凝视粟非。

“不要命令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别人的感觉。”粟非面无表情。

“我从不考虑明天。”桑其答非所问。“你没有理由怄气的,粟非。

如果你是真的生气了,那可是太教人失望了。“

“那么你就去失望吧,聪明人。”粟非相信自己现在的感觉应叫,愤怒。

“你可是在说真的?”桑其骤然停住了笑。突然地意外地,仿佛一点点的蓝色月光突然折断碎落。

粟非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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