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后来才会有那么多次意难平。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视觉最早消失，然后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彻底沉寂下去，最后就连死死抓着自己手的、属于队友的温度都再也感知不到了。

那么……妈妈、小舒，我已经长成勇敢的大人了吗？

……

执行任务的九队和一队同样陷入了困境，但因为这边有九队队长荆黎亲自带队，在花费了不少力气后，九队从第一波猝不及防的攻击下幸存的执行官，成功逃离了步步陷阱的敌方基地，在外面重新收拢了队伍。

荆黎原本应该尽快带着众人返回特对部，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全身洁白的雪一样毫无色彩和温度的人，手中擎着那把浸满了鲜血的深红色大伞，微微抬起的伞沿下一闪而过的绯色眼眸里从未变过的轻蔑冷漠，一下子就唤醒了荆黎最痛苦的记忆。

他死也不会忘记这个人，这个杀死了他多年搭档的魔鬼。

从那天开始，荆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这个人替自己的搭档报仇，但从富商翁女案之后，这个代号“ 雪雀”的黎明之子高层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荆黎拼命寻找，也没能找到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这一次，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逃走。

荆黎迅速朝着新上任的副队长交代了几句，让他带着九队的人撤回黎明之子总部，然后自己一个人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朝着所有队长级的执行官发出了请求支援的申请，为了围剿黎明之子的高层干部。

第85章 中止的小夜曲

黎明之子基地数公里外的乱石滩, 冰晶覆盖了河道两岸的大片土地，间或出现整块地表的突兀断层，连周围的地貌都发生了小范围的改变。

寒意顺着冰封下的河水蔓延, 在初冬的阴沉天色下，就连从人类身体里流出来的温热鲜血都冷得比往常更快一些。

雪雀没有再把多余的目光分给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肤色带着病态苍白的青年只是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沙百灵：“我没让你帮我出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有着一头浅褐色海藻般长发的沙百灵没有反驳他的话, 只是提醒道：“他身上有定位，而且来之前很可能向其他人透露了你的行踪。”

“援军随时可能会来, 速战速决比较好。”

雪雀轻啧了一声，和头发一样呈现出雪白色的眉毛微微蹙起, 他没有那种自己的敌人必须自己一个人解决的多余的原则，何况这场战斗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没有非要杀死特对部执行官的理由, 但是对方却跟他不死不休。

曾经的战友死在了他手里？

那些以组织名义完成的任务、杀掉的人, 谁会记得住？

说白了他连那些人是谁、杀死他们的理由都没有仔细思考过，反正是梦槐哥要做的，对吧？如果要找一个人为这份仇恨负责, 肯定不是他。

青年抖落红伞上冰晶融化后形成的水珠和被稀释的血液, 再次撑起了伞。即使是阴天, 散射的紫外线也足够灼伤他。从诞生之日开始，他就是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生物, 即便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后依旧如此。

小型侦测仪因为检测到敌人快速靠近的信号而发出警报, 属于青年的个人终端也响起了请求通讯的提示音。

“雪雀。”沙百灵再次出声提醒。

“啊啊~, 我知道了。”雪雀撑着伞，终于愿意朝着车子的方向迈步, “走吧, 沙百灵, 在回总部跟梦槐哥复命之前，我们先去见见那位先生。”

……

负责支援的许飞羽和裴寒带回了封宣的尸体，因为突发情况被紧急派去协助九队队长追剿雪雀的师新觉带回来的，也只有荆黎的尸体。

面对在总部焦急等待消息的九队成员，师新觉微微低下了头，“抱歉，我去的时候已经……”九队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了副队长和队长，对士气的打击非常严重，现在只有刚上任不久的新任副队，能够勉强整合起队伍。

没能救下荆黎，当然不是师新觉的错，九队的队员即使内心充满了失望、愤怒和悲伤，也没谁会对这位特级执行官发出怨言。

事实上，被同伴和智能辅佐官带回来的尸体，远远不止荆黎和封宣。

在之前的行动中，突然获得了重大情报优势的特殊对策部确实打了黎明之子一个措手不及，让对方蒙受了巨大损失，获得了实质性的战果。

在第一波突袭成功后，特对部也并未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对方一旦有了防备，后面的行动就很难像最开始那样顺利。

但握在手上的、已经证实了真实性的重要情报，还没能完全实现其全部价值，此时正是扩大战果的关键。就算特对部考虑到后续的风险想要放缓进攻的步伐，联邦政府上层也不会允许。

在这样的外界压力下，特对部策划了第二波行动，在达成战略目标的同时，尽可能地做到小心谨慎。

然而黎明之子的反应速度和反击力度，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和联邦政府不同，黎明之子高层根据战况变化调整决策的速度非常之快，各个分基地接到命令后的执行力也强到过头，让特殊对策部这样的执法部门都为之咂舌。

这能说明很多问题：黎明之子领导层的权利集中程度、对下面强大的掌控力度、整个组织的向心力等等都是值得特对部开会研讨的内容。

而在那些之前，特对部必须面对的是在跟对方的这次正面碰撞中，自己也被创到头破血流的现状。

人员伤亡最严重的就是作为先锋的一队，然后是攻坚组四队和九队，负责支援的二队和居中策应的三队情况稍好。

黎明之子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的反击来得如此迅速而猛烈，这让紧咬着对方不放的特殊对策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即使队长级的顶级战力只损失了荆黎一个，但在那之下，作为特对部中坚力量的中层战力却大量牺牲，其中包括不少潜力巨大的、还在快速成长期的年轻队员。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再给这些孩子更多的成长时间，有朝一日迟他们早能成为特对部顶尖战力中的一员，就像是封宣那样。

联邦政府上层肉痛不肉痛不知道，特殊对策部的负责人、执行课的课长、各队的的队长心中的悲伤和惋惜根本无法掩盖。

这样规模的殉职人数，甚至已经超过了出现天灾级克兽的特殊任务。

因为牺牲的执行官数目庞大，这一次的集体葬礼的场面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壮观，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压抑。

几乎每个人都有认识的亲友躺在初冬冰冷的冻土之下，抛掷在骨灰盒上的白蔷薇都带着刺骨的寒凉。

再也不是讣告上轻飘飘的名字、不是旁观者置身事外的共情、不是有着战友名义的陌生人的哀悼……仇恨，第一次站到了所有人眼前，有了清晰的五官模样、骨血丰拥。

跟许飞羽并排站在葬礼队伍后方的裴寒比往常要沉默很多，而且明显在走神。许飞羽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打扰陷入自己思绪的小伙伴。

无论怎么说，封宣也是跟裴寒从幼年就相识的青训营同期，他们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一起成为执行官参加实战。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时间就这么继续向前，两个人能成为比林翼和齐衡认识对方时间还要久的发小也说不定。

虽然以封宣和裴寒的恶劣关系，彼此都绝对不会以“发小”这种词汇来定义他们之间的交集。

但是，果然还是会很在意吧？

许飞羽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仰面望向头顶的天空，铅灰色的、暗沉又阴郁的天空。

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他想。

等这天的事情都结束，照旧是在特对部的大楼前分别。静默了几乎一整天的裴寒却在许飞羽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