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图(114)

作者:陈加皮 阅读记录

“青苗,吃饭了。”

青苗掀被子下床,农婶忙按她坐好, “躺着吃, 别起来。”

青苗听话地靠床头半躺,农婶替她掖被子,听到她说话声还虚浮。

“婆婆,我胸口闷,有些透不过气。”

农婶坐过去顺她背, 一手的骨骼感, “这样好些了吗?”

青苗轻轻地晃头。

“青苗, 放宽心。”农婶手顺着,“孩子都好好的, 在大医院住着育婴箱,大一点植龙就接他们回来了。”

谈及孩子,青苗的眼泪无知无觉地涌出,“你说,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他会有六根手指呢?”

龙凤胎中女孩很好, 男孩瘦瘦小小, 右手多了一指。农婶初看到时,心里也忌怪:父母有孽债,儿生六指。

农植龙叮嘱过,不能拿旧俗去苛责青苗,农婶记着,宽慰道:“现在不同以前了,可以做手术的。”

“做手术……”青苗喃喃念着,“可是好痛,是我让他这么痛的,我也好痛……”

青苗满面泪痕,农婶擦也擦不及,外面客人又要招待,她只得让青苗快些吃饭,然后睡个觉就好了。

青苗吃了几口米粉就搁下了,面朝内躺下,拉被盖住自己的头。

过了半小时,农婶来收碗,见状轻手轻脚出去。遇到想看青苗的亲戚,低声告诉:“她休息了,我们外面说。”

他们走远了,声音忽有似无,青苗听得到。

“青苗说她总是头疼胸闷,胃也难受。”

“医院有说什么吗?”

“检查过两轮了,医生说不出什么,只让保持心情愉快。”

“可能记挂孩子,人不得劲。”

“也许吧……”

农植龙白天回来招呼了下客人,又忙到很晚才回,拉开卧室灯,冷不防被青苗崩直的身体吓到。

“你怎么了?”

青苗就站在床边,披头散发,眼神发蒙,好一会视线才聚到农植龙脸上。

“……没。”

“为什么不睡觉?”农植龙扶她坐下,她一下有了哭腔,说睡不着。

“想孩子吗?”

青苗紧紧拽住农植龙的手,紧迫地望着他,仿佛离岸的溺水者。

农植龙的手覆在她手背,和声说:“双胎是会早产的,很正常,在南宁的医院里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被照顾得很好。”

她的手越抓越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手臂,“青苗,我有其他的工作,不能时时这么安抚你的。”

青苗慌忙松手,低了头,“我知道的,我只是想他们。”

“那你坚强点好吗?”

“那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青苗忽又抬首,眼眸那样透澈。

不知道为什么,农植龙羞愧这样的眼神,他有意闪躲,“我先去洗澡。”

“你为什么一身伤?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想只听好的。不想每天看你工作疲乏,而只是回我没什么。”

农植龙离去的背一僵,回身说:“真的没什么。”

如果青苗走在悬崖,此刻农植龙温和的眼神,是一个推力。她低了脸,眼泪水滴般滑落,“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好坏。”

多说无益,农植龙很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应付这些小情绪,他拿衣服走出房间。

*

歇了两天,雁洄视力正常,耳聋还没恢复好。

夜晚,一人躺床上揉耳朵,一人据书桌前。

“尸弃在鬼喊谷,与来亮窝棚之间的线路,我们得重走一回。”她说着,抬眼去寻阿戊,缺了一样感官,目光里的东西更热切了。

阿戊时常被她看得,像是有根游丝在体内侵扰。他拿笔写字:可等吗?

雁洄的眼睛一瞬不眨,阿戊又写:明天还是后天?

“明天。”

一声定音。

“雁洄。”

雁洄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按摩耳朵。

阿戊失笑,习惯偶尔改不掉,他挪纸到面前写:雁沅潜过鬼喊谷,雁崇也潜过,他们都未找到尸骨吗?

纸拿到雁洄眼前,她视线扫着,“没有。他们身有挂碍,深潜时不及我冒进,从未抵达过骨堆。”

“不过,”雁洄自嘲,“白骨堆也是我的极限了。”

阿戊回书桌再写:那你呢?有找过雁崇尸骨吗?

这句话让雁洄变了眼色,她不答,只摇头。

书桌上摊着最后的信,阿戊看完了,想要追问,又作罢,最后伸手摸了摸雁洄的头。

一种不可言明的心疼。

第二天早上,鞭炮响过几分钟,刘化荷敲响门。

雁洄就在院里升火,她当然听不到,是阿戊开的门。

乍见阿戊,刘化荷笑出牙花,“哎呀,是你啊。”

“找谁?”

“雁洄啊。”

阿戊侧身让开,刘化荷边对他笑,边走进去,都超过去了,还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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