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图(146)

作者:陈加皮 阅读记录

雁洄软软地哼了声,阿戊停止了索取,脸埋在她肩上发抖。她抱住他的头,听着他颤抖的安慰:“过去了,都过去了……”

干燥的秋夜,下了一场暴雨。

那夜睡在祭台旁,雁洄在梦里听到了激荡的铜鼓声。

*

传闻再次掀起波澜。

言论风向倒戈,人心极易煽动。

渔具铺的老榆木门,承载着厚重的唾骂。

高访提了捅水,擦洗上面的字迹和污渍。

这扇门前,曾经站着多副面孔。

谁还记得他们报丧时的悲痛,谁也不知雁家以肉身深入暗渊的恐惧。

擦干净后,高访坐门口石墩上休息,狸花猫跳到他腿上,慵懒地团起身子。自从阿戊离开后,这只野猫对他有了好脸色,虽然不想承认是退而求其次,但无所追究了,毕竟人不在了。

坐了会,高访推门进去。

铺里一样的桌椅,和柜台,从前满当的货架现在空荡荡的,上面填了岁月的灰。

高访手扶在柜台,指尖拨动算珠,他的目光从墨亮的木珠挪到一扇窗棂上,半敞着,算账的身影变成了伏案的书写。

两个月前,山火之后。

高访不知雁洄去向,所有人都说火情蔓延太快,人无疑是没了。他悲痛之余,也深知要去查证据,要为雁洄讨回公道。

他先去找了火葬场的焚炉记录,无名尸是死在他乡的客,证明都焚烧掉了,雁洄并没有所谓的集尸癖。一份记录对应一个牌位和长明灯,火化钱和香火钱都是雁洄出的,只是出于怜悯。

至于蒲方升的污蔑,高访去走访了证人,得知事发前双方有爆发矛盾,顺着这条线,加上林为宁提供的信息,找出之前阿戊收好的石片,和照片上雁洄肩膀的伤口符合,力证她是自卫。

也因这张照片,高访猜疑林为宁有雁洄的消息,逼问之下才知道雁洄躲起来了,期间顾建浩仍在搜查她的行踪。

高访加入了他们的行动,将矿洞和瑶寨的事实披露。

那小山一样的尸骨,以及瑶寨一百零九条人命,只是惹起一阵唏嘘,就像林为宁说的,案件追溯时效的问题,涉案人员也都去世,这在当下仅是社会新闻而已。

万成矿业沉匿了一段时间,实业未有丝毫影响,并将生意撤出都安。

来亮和农风丁独担了溶井下尸骨的罪责,也已服法。

至于农植龙和青树两家,无颜在地苏立足,举家搬迁。

瑶寨的尸骨最终安葬在鬼喊谷杉树林,也是个抚慰,毕竟落地了。

之后,阿戊离开。

林为宁飞往国外接洽林为旻的案件。

以腐肉喂养白鳝,虽说为全溺亡者体面,法理可容,但被世俗所责,被道德所谴。

最后就剩了雁洄,在这起风波里沉浮。

高访关了门,将营业牌覆在货架,从此再无渔具铺了。他走到雁洄房间窗外,支肘看她认真划线。

很久之后,雁洄伸懒腰,才看到他。

“有事吗?”

高访摇头,“你呢,有事吗?”

“有啊!”雁洄镇好纸张,起身,“枯水期到了,我要去潜九灵,取画图数据。”

“不是说你雁家从不碰九灵天窗吗?”

“峡口水量减了,可以一试。”

“我也去。我最近在学潜水,能帮忙。”

雁洄踱步到窗前,问:“你学潜水做什么?”

“林为宁之前有教我,他走后也喊了个朋友继续教,不学白不学。”高访这个理由,细听挺牵强。

雁洄哦了声,肚子饿了,去做饭。

高访拉张椅子,在一旁懒躺,狸花猫又跳到他身上,软掌踩着。

雁洄忙完,等水开,她瞥眼悠哉的高访,“你不用上班?”

“上屁班!”高访嗤鼻,“高访高访,我这名字就注定了,转不了正,干不了联防员。”

因为不当获取尸体这个成分,他也受到惩罚,本来也不是因为使命感而担的职位。在这种执政环境下,他觉得很没意思,辞职就辞职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雁洄冷不防问了句。

“没想清。那你呢?”

“我还要再测两个天窗。”

“在那之后呢?”

“……离开地苏。”

对话终止。

第二天,他们去了九灵水洞。

水位下降,峡口几乎裸露,水的推力减少。高访护牵引绳,雁洄平地入水。

刚一接近,雁洄就被峡口的急流推了进去,人浮在水里转了几圈才停。稳住后,她游去测量洞径,迅速记住裂隙及洞道的方位,她要留出足够的氧量通过峡口。

上浮,水阻愈强,雁洄举潜灯锁定岩壁的突起,一划一握,一蹬一抓。因为有过溶井底下峡口的通过经验,她一步步踩得稳当,冒出头时高访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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