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174)

“给。”

“……呃?”山药糖葫芦?!

“嗯。”

“……”一时间间有些迷惑,然后想起僻居山中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叼一串,逼着他也叼一串。那时候一群孩童哄然而过,旁边有人忍俊不禁,那时候穆炎讷讷,因此没少尴尬失措。

军营离最近的城镇集市一去百余里,难为穆炎。这般安慰人的法子,也只有他了。

131

转眼又是一年,时节正值入夏。

将最后一封公文点上火漆,揉揉眼睛,吹熄烛火,我就着月光揭开帐门。远远近近的军营肃杀无声,来往的只有巡逻的兵卒,倒是后边军中大夫的那片营帐,尚亮着灯火,还有人在忙碌。

对于杀戮的惶恐来自于过往的生活,是现代人被相对健全的社会构架宠出来的悲悯之心,其实无关性别。所以,征伐,我早已经适应。而且,比起那帝都,晟军大营,更让我安心。

正是夜幕深邃沉静的时分,星空闪闪明灿,风比白日里凉爽。

天际随风般划过一道微微的光亮。而后又是一道。接着,便是两三颗,四五划。这异乡的星空啊,虽无熟悉的星图,陨石倒是一贯如旧,燃烧得恣意美丽。

“先生。”

“嗯?”

“这……”

我淡淡一笑,不语。习云等了会,安下心来,也仰目去看那流星。

“先生。”

“嗯?”

“夜凉了。”

“好。”

转身进帐,帐内却已经点起了一盏豆灯。习云抬头间微微一怔,轻轻一笑,而后略略施礼,退了出去,脚步轻快。

我看着立在案边的人,那人一身风尘仆仆,明明是赶着回来的,这会却丢了个后脑勺给我。就那么伫着默然半晌,道,“左臂……”然后把后面的话模模糊糊咽了回去。

扒了外衣换药,还好还好,想必当时有防护物卸了力去,只是一道划伤,有些深,而且长了点,幸而那刀剑上没有倒刺之类。看得出缝合的军医算是老手,例行清理过伤处再换过药,还不算太可怖。

习云很快弄了一大桶热水过来。我早在晚膳后便会洗漱,这些全归穆炎。

“时临。”

“怎么?”

“……别恼我。”

“恼你?”我本能驳道,“哪里有?!”

说话之间,也不知气的还是乐的,手上一重,指间水湿的黑发束里,隐约有梳齿折裂的脆响。

我对着手里梳子上的发丝愣了愣

“你不开口……”穆炎吃痛,仰起颈子,“便是恼了。”

这是什么逻辑!

挑了那根断齿出来,丢去一边,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穆炎起身,带起一大泼水花,倾身过来,右手扶上我肩,急急一个吻,眼看便是要不管不顾的架势。

我撑住穆炎的胸膛,想不明白他何时学了这招。掌下的皮肤有着温湿的触感,微微发烫,的确是大好的活人所有,于是先自泄了几分郁气。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又忍不住移了眼去看他左肩臂,素白净布正被黝黑的皮肤衬得份外刺目,散发着浓重的药泥气息。怔愣一会,到底低头叹了口气,按他坐回去。恼又如何,不恼又如何,难不成还丢下他泡在水里不成。

“让先生伺候用浴的,穆大人,你可是天下第一。”

“……”

“没下次。”

“好。”

“好你个鬼!上回如何应的?!”

“……”

不日,大军合围茳城。打开这座城,尉国再无屏障。

如水般漆黑铁甲将城池围得滴水不漏,城墙之上尉军校卒不掩风沙倦怠,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

东北方尉国精壮兵卒竭力杀来,领头正是亲自运粮而返的沣垸君。城中军粮泰半毁在暗子一把大火之中,城周早已肃野,他身为守城将军,亲操长刀,带队趁夜突围运粮这茳城之内,也只有他,能让胥将军高抬贵手,放出围去。却没有人,能再杀得进来。旗令鼓声随胥将军号令而更,绞向粮车。昨夜刚刚有雨,火攻不易。那沣垸君将粮车布成依凭,以做死守,城门上飞蝗如雨,出城接应的兵卒一路溅血,只是到底无法冲杀汇合。

一员仲校请命,提枪冲向沣垸君。这般虽是趁之力疲惫,可谓胜之不武……

管它呢,战局已定。

“先生。”

“胥老将军?”

“远卒伐城,久攻不下,背腹受敌,均是大忌。”

我迎视老将军湛亮的眼,微微一笑,“但围不拔,以逸待劳,觅时而击,倒也使得。”远攻不下,累在粮草。背腹受敌,损在军力。晟军兵卒并非十倍于敌,就是粮草还算充沛,剑甲也还精锐,如此一来,劣势不见。胥老将军擅稳,往年难免手脚困顿,如今既少后顾之忧,便真正是取尉的不二之帅。战争,比拼消耗向来是重头戏。亚历山大在雨林受挫,二战德军挫于苏联,都是没有必要物资导致的后果。先烧粮,后困围,欲擒故纵,以逸待劳,时至今日,即使那沣垸君麾下死志不降,这场硬战,因了胥将军的周全考量,大晟的损伤,早已大大少于登墙攻城。至于援军,范将军范某人亲布了埋伏,正天天发愁,怕他们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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