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63)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他言辞凛凛,不畏天威,颇有几分慷慨的味道。他几番刁难,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当即勃然作色:“尔等竖子,何知朕心?朕今后必用孟頫!传朕旨意,御史中丞耶律某立即出御史台,毋过今日(3)!”

“陛下!陛下!”耶律某这才慌了,顾不得辩解,只是一个劲儿的请罪。经此一事,皇帝的态度是明明白白,朝臣全都袖手旁观,无一人上前说情。唯有赵孟頫犹豫再三,才上前劝阻,皇帝却怫然不顾:

“来人!将耶律某逐出去!”

待那个碍眼的面孔自眼前消失,皇帝才畅快地出了口气。他望着众臣,毅然开口:“自今日起,但有人敢阻挠朕意,为难孟頫,与其同罪!”

第241章 穷途

叶李、赵孟頫等人第一次面圣,便博得了皇帝好感。皇帝对南人信任的姿态,也绝非做做样子。很快,他以叶李为顾问,要求其五日一次入宫议事;而对于赵孟頫,本欲授以吏部侍郎,奈何朝官非议孟頫年少,不得不改授兵部郎中。

二月初,皇帝驾幸柳林,百官随行,叶、赵二人便在其列。但凡议事,皇帝都令二人与闻,这般亲昵态度,便是对蒙古勋旧,也是少有。

真金去世至今,已有一年的时光。我却觉得一切宛如昨日,每每想到,心中便悲伤难抑。忽必烈的心里又何尝能够平静?国事萦绕心头,连清静地独享这份悲哀,于他都是奢望。

去岁,皇子脱欢征安南失利,皇帝一直耿耿于怀,图谋再战。可因太子突然病逝,为朝局考虑,他再心有不甘,也不能轻举妄动。真金之死不难传到西道诸王耳中,海都窥伺漠北多年,又岂能安分?皇帝命长孙甘麻剌协助那木罕同镇漠北,便是这个用意。而他,也绝不能再一次失去那木罕了。

而东道诸王,因争夺辽东之地,与元廷的矛盾由来已久。此番太子新丧,诸王都瞧着眼里。很快有人为皇帝递来密报:东道诸王乃颜图谋叛逆。因其还未动作,皇帝谨慎考虑,特命伯颜去往乃颜处探听虚实。

反观朝中,自卢世荣伏诛,答吉古阿散钩考生乱,乃至累及太子,朝局未有一日平稳,汉臣苦苦期盼的局面也未曾到来。钞法虚弊仍未好转;年后京师又遭逢饥荒,朝廷赈济之后,国库更是空虚;眼下战事又显端倪,皇帝不得不提前筹备……百般乱事,jiāo杂心头,理财无能的平章政事麦术丁,并不能为君上排忧解难。皇帝欲更换理财大臣,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

今日飞放,皇帝并无太大兴致,让宿卫们尽兴放鹰捕鹅,自己转身回了营帐。不多时,一众宰执要员也被召进了帐内。

我进来时,果不其然看见了桑哥。也不知何时起,他逐渐走入权力中枢,初而隐秘,后而张扬。虽无宰相之名,却比当今宰相更受皇帝倚重——毕竟连新任宰执名单,皇帝都授权他具拟。

帐内诸人,除了丞相安童,平章麦术丁等省臣,还有叶李、赵孟頫。两人悄然立于众人之后,敛容低首,行止拘谨。

忽必烈沉默着,目光环视一圈,待落到一处,嘴角才露出些笑影:“蛮子秀才,朕以为你还未到呢!你素有足疾,何苦gān站着?——来人,赐座!”

“蛮子秀才”是皇帝对叶李的戏称,说出来自带几分亲昵。帐内皆是蒙古、色目高官,他一个南人得此殊遇,除了感激,更多是惶恐,百般推让,不肯就坐。倒是桑哥笑着劝道:“叶先生何必拘束?圣宠加身,您又怎忍拂了陛下的好意?”

叶李推脱不得,只得勉qiáng坐了,皇帝又给赵孟頫赐座。而他却以年少位卑为由,执意推辞,皇帝劝不得,也不再勉qiáng。桑哥沉默地旁观,斜睨他一眼,嘴角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脸上的轻蔑不加掩饰。赵孟頫到底是年轻气盛,莫名承受这不知所谓的敌意,脸色便白了几分,顶着桑哥的目光望回来,柔和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带着沉默的质问。桑哥看这目光,不由一怔,而后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笑得无所忌惮,连皇帝都不禁侧目。

忽必烈告诫似地望了他一眼,桑哥才有所收敛,而后清清喉咙:“陛下召臣等前来,所为何事?”

我不禁挑了挑眉:桑哥眼下是总制院院使,有安童在此,他何以越过丞相,向皇帝发问?

我心下不悦,再看看安童,他果然脸色不好,却也隐忍不发。皇帝于此视若无睹,神情肃然,直截了当地开口:“钞法虚弊日久,物价腾踊,民力疲困,各位可有良策?”

这是困扰皇帝许久的问题。阿合马当权时,为了敛财,图一时便宜,挪用钞本,增发纸币,结果物重钞轻,钞法大坏。卢世荣当政的半年里,也没有多少治本的良策。待其下台后,理财一职落到平章麦术丁身上。同为回回人,比之阿合马,麦术丁虽然清廉,却无理财之术。钞法之弊延宕至今,仍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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