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7)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阅读记录

晚芸在干冷的柴火房里迷迷瞪瞪睡了一宿。

第二日天还未亮,晚芸就心急火燎地要进城找娘。大姨还在洗漱,哗啦呼啦吐出脏水。晚芸很讨厌漱口水,她觉得跟屎块一样臭。

姨父在整理豆浆桶,勺和毛巾,预备着要拉进城去。

晚芸见他们不慌不忙,急得打转。

大姨见她那猴急样儿,气不打一处来,粗声吼道,“急什么,投胎都不准这么火烧屁股的。”

晚芸懒得理她的臭脾气,眉头紧皱如大难临头,跑到姨父跟前说,昨夜梦见了娘,娘在割牛草。娘的脚底粘了滑泥,刚背着高出人两头的萝筐要直起腰板,就头重脚轻的,仰面朝天的倒地,头正好躺在水沟处,那里凝着浮萍,沉着螺蛳。梦幻又诡异。一切都完了。

“乱讲!”大姨不知何时就站在了身后,铁扇似的巴掌拍在晚芸的脑壳上。

晚芸脑袋嗡鸣好几声。她在想大姨的手上有没有粘上那万恶的漱口水。

“你娘是贩卖是私盐去了,再不济也是拉到菜场上砍头,怎么会跟你爹一样没出息,死在水沟里了呢。小孩子真是好玩,胡天瞎地的。”大姨笑了几声。

姨父听不下去,但无奈在家中早被压制到底端,哪敢朝这位“母老虎”顶嘴,只能闷声闷气地劝着,“你对孩子,何必说这些难听话。快来,帮忙捆下桶绳子,免得撒了。”

“王八蛋,嘴臭心毒。你难怪没孩子,全是老天爷开眼,赐你的报应。”晚芸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刺了我一针,我就非得拿麦芒割割你的耳朵。她不怕大姨,大不了两脚一蹬,窜到城里拾荒去。

大姨将她一脚踹在地上。

晚芸咬牙拍拍屁股上的土,翻起身来,就要朝大姨撕咬去。

姨父眼疾手快,横在中间,将晚芸抱上牛车,好声哄着,“莫气莫气,你姨刀子嘴豆腐心。”

“哼!”晚芸瞪着大姨。

大姨则铁青着脸,拣了牛车的另一头坐下,背对着背。

晚芸一个人斜过脸,恨恨地瞪着前面那辆牛车上的鸡。

“夜里回来,我们在门前换个红灯笼吧。”姨父嘿嘿地笑,“好歹来了亲人,喜庆喜庆。”

“没脑子的货。”大姨骂道。“她爹都死了。”

车轮辘辘。许多赶早的车货前行,不时有小件的货品滚落,有人在后面默默捡着。

“挂啊,我要多多的谢谢姨父。”晚芸嘴硬,“我就喜欢大红色的灯笼。”

我就喜欢大红的灯笼。晚芸之前对张婶的儿子讲过这句话。那个逢人就笑的傻瓜早先递给她一只黄纸竹叶的灯笼,说道,“你不喜欢,我赶紧找卖灯笼的换,他们也有火红的灯笼呢。”

第 2 章(已修)

城里头热闹,分明是大早,却喧喧嚷嚷,炸得人耳根生疼,心内烦躁。小商小贩比顾客要多,早餐铺子如火如荼,蒸笼一开,整条长街如堕云里雾里,让人半米不识人丁,可叫卖声又悠扬传来,有那么一点情味,又有那么一点苍茫。

在行人脚步密匝的地方,偶尔会露出一两双捻金丝的靴子和绣花鞋。他们不是有钱人,只是有钱人脚下的金砖,顺着他们走,就能走到富丽堂皇的府门大院。

这儿寸土寸金。寸土寸金的地界养得人也很生动,不冷清。但他们这些富人,贵人,也会死掉老母亲,也会为了折损一块增青而抚胸大哭。但在柔软的金沙里滚一滚,就多了一层单薄的铠甲。我们穷人也有铠甲,那是身上的垢痂。没啥高下,反正都抵挡不了命里当头劈下的菜刀。人人平等是假话,人皆危险是实际的,穷人曝光在饥荒,苦寒中,富人在过度保护,暴饮暴食,高处不胜寒中辗转一生。

晚芸的脚拂过路边的狗尾巴草,又掀开幡布的一角,在途中看到两位身材就中的男人在口不择言地吵架,说的是某地的方言,听不懂明细,但能知道是在骂人祖宗。总归不能满口嘉许,却呲牙咧嘴吧。三个士兵在一米开外站着,牢牢盯着这两个人,就等着他们一旦动起手来,往他们的手上扣住枷锁押入衙门。

不过他们才不会打起来。他们谁都不想进衙门。

晚芸认出吵架的男人是以前的房东兼卖凉粉的,她肯定可以问出娘在哪儿,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她寡淡地像一把乌鸦毛。晚芸有一点点恨娘,所以她的眼神只从房东那个放牛娃出身的穷孩子身上漂移过去。就在晚芸搭车走远时,愤怒的房主因为没有谈妥一钱银子而朝对方那个莽汉的鼻子上舞了一拳。兵士旋即涌上前去。如果晚芸肯回头一顾,就能看到素衣荆钗的娘从小巷里蹿出,哭着喊着死死抱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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