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98)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阅读记录

从集市回来,罗浮去河边洗菜。晚芸在厨房里生火。两人分头做活,然后一起生活。晚芸觉得很满足。

晚芸突然想到,如果她从世上消失,在常梁那个鬼地方,恐怕只有陆九澜会掉几滴泪,对着被烧成碳的尸体。但罗浮不一样,她的娘可能会悲痛欲绝,活着的时候,恨你,厌恶你是一档事,等你死了,难过又是另外一回事。或许很矛盾,但有些恨只有死亡能消解。仵作可能在清点所有的尸体,检查所有的体征过后,发觉了不对劲,又或者存在一个机敏的人证,看到晚芸和罗浮确确实实离开常梁的身影。所以,在此地的每一寸时日,都是侥幸,也许就在晚芸刚刚把碗放进水槽,也许就在罗浮方方将炉子的火生上,她们就要被抓走了。她们两是一条绳上,分别朝向首尾两端的蚂蚱。她们一起来到这里,却不一定会一起离开。

晚芸看着旺盛的炉火,似乎在烧出菖蒲一样的高度。晚芸想着它烧到屋顶,烧出一个豁天的大口,然后在夜里漏下星星的光的样子。现在是白日,屋子里也不种菖蒲。但晚芸想到这些,却一丝也不奇怪。最近,村子里在在赌春天下种的菖蒲,夏天能生多高。村长在村头的石头槽里种了三十多株菖蒲,猜中最高的,便能赢五十文钱。她和罗浮赌了三号菖蒲。没有额外的理由,就是觉得它叶大,绿如宝石,也许也能高高地长。

晚芸晚上做梦都梦到菖蒲。以前在春天,从不觉得夏天远,但如今,却觉得为什么能让菖蒲长到九节的夏天,永远不会到来。

她梦到自己踩在独木桥上,下面是墨蓝墨蓝的深水,里头有长着锯齿的虎皮大鲨,它硕大无比,可以一口吞掉一个亭台。她只要缓步到黑箱前,就是伟大的胜利。在梦里,她是唯一的人,唯一的胜利者,但推开箱子一看,里面只有一株金光熠熠的九节菖蒲。草。她是愤怒中醒来的。我以为有万贯家财呢。

晚芸想给罗浮再买一只镯子。去到街头的摊子,一连逛了七八家,都没买上。罗浮很挑剔,可晚芸看着这里的手镯个个都跟她上次送罗浮的差不多,所以她捡了个最像的。“你看一模一样,失而复得。”晚芸自信满满。罗浮却像检视赃物一样,迎着光,连木的纹路都要看得仔仔细细,然后才说很喜欢,却没有戴上,只用手绢包好。晚芸明白罗浮这人对物件有点执拗。晚芸她现在哪怕回到常梁,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罗浮也不会再喜欢了。

“要不,我们再去找找?”晚芸提议。

“不要。”罗浮紧张地拉住晚芸,“我们回去吧,这里人多。我担心会有常梁来的人。”

话虽如此。只是晚芸艺高人胆大。晚芸这只大蚂蚱早上去菜场买肉菜时,甚至拖了罗浮这只小蚂蚱进了赌场。她想赌一些能马上兑现的东西。要是没追逐过一些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会觉得空虚,我们俗人就需要这种留存在世间的证据。晚芸是这样想的。至于那菖蒲,鬼知道还能不能等到。

赌场规模小,一个小小的破烂棚子,里头两张黑长桌,却有专门的摇缸人。赌的甚至有一些农货,连锄地的锄头都有。“锈了吧唧的。谁要啊。废铁一斤。”有人埋怨。“你的稻谷又是啥好货,栽水里,苗发不出来,浮出一片烂沤。”

里头就两三人小打小闹。此地赌风不热。

当看到晚芸和罗浮二人揭开幔子时,几人的眼珠子快要瞪掉。“见鬼!”有人咕咕囔囔。“你们哪家的姑娘,回去告发你们老子!”此人声音沙哑异常,像一把手拧碎的干草。

晚芸和罗浮坐下后,有个不安分的人手摸上了罗浮的膝盖。晚芸暴跳如雷,就近操起碟子敲了两下他的头。他显然是傻子,没有避开,没有反击,头木木地垂了两下,目光呆滞,然后从他的裤筒里掉出一挂铜板在地上。铜钱散落一地。

晚芸和罗浮开始逃起来。

剩余的人眼疾手快,从地上捞了一把铜钱,然后撒腿就跑。被打的那个“咸猪手”俨然忘了挨打之痛,只顾两腿一迈,狂追上抢他钱的人,声嘶力竭地喊道,“这是我给媳妇买水粉的钱!”

她们不知道那三人具体如何了。因为晚芸在跑到那条湿滑的小巷时,猝然晕了过去。

第36章(结局上)

路人帮忙将晚芸扛在肩上,风风火火地送进医馆。罗浮膝盖软,走在平路上,都让小石子绊了好几脚。路人听到“扑通”一声,转头叮嘱她小心点。罗浮木然,继续磕磕绊绊。她觉得一切就要这样突如其来地结束了。此处只有一家医馆。罗浮不知道在哪里。不知该往哪里才能找到医馆。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路人跑。她无能,脆弱,一催便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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