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侯门(22)

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小姑娘娇娇无骨的,结果却颗颗都是软钉子,还叫人拿捏不到错处。

麻娟怎能咽下这口气。

到了二房卓氏的望茗院,闲扯了几句,自然就把话题扯到了二郎温询的婚事上。凭良心说,温询生得英姿劲朗,脾气耐和,还是折冲府的实职,姝黛一个商户出身的表姑娘,实在有些便宜了她。

麻娟计上心来,既要让姝黛配温询,还要配得名誉损毁,如此才可泄了心中的闷气。

她便只管称赞着姝黛的姿容,说与二郎男才女貌,属相相合,分外般配。

卓氏还能看不出麻娟打什么主意?左不过赖着宅子不想搬动罢了。

直言道:“大姑母难道还不了解我,一辈子被大嫂压得喘不过气儿,只有蜷缩在自己院里才能舒坦些许。若再娶了那般一个妖冶女子进来,把老二吃得死死的,之后我是院里院外都要被她大陶氏压着,再无翻身之日。”

“啧,未必。”麻娟甩帕子,劝说她:“二弟妹此话差矣。我见那表姑娘也不是全然软弱的,必不会都听大陶氏摆布。她手上攥着那许多体己,等续弦给了温询,还不知道谁收服谁呢。女人到底势弱,温询多宠宠就成了。便是我再继续住几年宅子,租金也改由二弟妹收。光这一点,就能叫大陶氏难受了。这事儿你别操心,由我来张罗,保管叫她嫁得服服帖帖,二弟妹坐收好处就是!”

一时竟把卓氏说得也活络起来,当下点头算是应了。

*

傍晚的刑部大院,一如惯常的静悄悄,不时几个身穿青绿朝服的六七品职官,从这头的公房穿廊走过那头,带起风声窸窣。

当值日六部每天都很忙,经常沐休日还得加班。近阵子案件频发,圣上下了严旨限期破案,刑部自是更加的忙碌起来。

办公大堂内,右侧角落的黑檀木长案上,司门郎中隋云瑾正在翻阅卷册。男子风姿特秀,清濯如玉,修长手指抻着纸页,凤眸似沉沉流水,分外肃敛。

又是一月的下半旬,每月上、下半旬刑部司门都要统计各门的进出数据,统计后垒成卷册上承尚书省。

这些琐碎事项先交由他手下令史收集,整理成册后隋云瑾再逐个审校,盖上章子方能往上传递。

微风透过打开的窗扇,把院子里的玉兰花香和樟树的一缕淡淡清素味道飘进来,蓦然又让他想起了某个娇艳的女子容貌。

隋云瑾瞥了瞥桌台上的青玉瓷盏,那瓷盏只有一枚铜钱大小,是用来搁笔用的。此刻上面盛着一枚珍珠,珠子上嵌着弯掉的银挂钩,乃是从女人耳环上掉落之物。

那日在凌霄阁,姝黛猛地踉跄扎进他怀中,不慎把耳坠的珍珠挂上了他的锦袍。只当时未注意,回到刑部的廨舍下榻时才发现,胸口处竟还落了她嫣红的口脂。

珍珠闪亮润泽,显然昂贵。他正犹豫是把这枚珍珠扔掉,还是收起来还给她。

眼前却不时地浮现起,姝黛娇软倚靠在自己胸前的一幕姝色,像是无骨般蹭得他心口悸动,发沉。

凭心而论,隋云瑾无感于这女子,甚至因了她是温府的表姑娘,更心底里带着一丝轻蔑。这个女人更不似表面看着的柔弱,她婀娜妩媚,矫揉恣肆,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能挖苦他。那日他本可以无视她倒下地去,偏却步履急速,将将地把她箍在了臂弯。

那道不出的惑人花香瞬然沁入心脾,偏就是死活忘不掉。

他的脸色沉了一沉。

旁边的刑部司郎中傅老大人,眼看隋世子时不时游神,便走过来道:“案子如何了,可有新进展?听说近日又丢失了两名男女,这大理寺也是吃闲饭的,还不让刑部干预!”

隋云瑾是刑部最年轻的一位郎中,其余几位郎中至少都是三四十往上了,拖家带口的。傅老大人更是已然告老还乡的年纪,因而他十分看好隋云瑾。

自幼聪敏博学,出类拔萃,三年前殿试御笔钦点榜眼,又在翰林院历练了两年,潜力不可估量。

傅老大人巴望着隋世子能在破案上有建树,好把自己刑部司的位置接替上。虽然隋云瑾当职刑部司门后,也把一个平平无奇的司门郎中做得很好,然而到底是屈才。

隋云瑾自然亦有此打算。

大晋朝忌惮前朝士族涉权,那些前朝归附的官员多是寄禄官,子孙蒙荫而贪享安逸。他庆绥侯府虽是开国皇帝亲封的世袭,然而爵位隔代递减,眼下老祖母还在,父亲这辈虽挂着空职,也仍然蒙恩是侯爵。但到自己之后若无建功,便要减为伯爵了。

他们隋家百年门阀望族,断不能再庸碌无为的拉下。

这桩案子他有心在自己手中破掉。

那日跟踪马鞍铺的灰衣伙计,发现他与一婆子交递完药罐后便回去了。

隋云瑾让人逮住盘问,伙计说每次城外送来药粉,他便在凌霄阁转交,转交之人次次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是交到哪去。

隋云瑾放走了他,因想起姝黛提点过的话——说凌霄阁内有催-欲-药酒,那夜正好十五,还有额外的节目安排。

他便嘱咐手下去找到少府少监休息的房间,候在门外盯梢。

直到临近戌时末了,少府少监才与其余几位官员从屋里出来,直接去了三楼的另一个角落雅间。

隋云瑾隐在暗处窗口听,只听里面有人道:“第一次入万花场的,须交上身份印证。”

那少府少监摸着腰带惊诧:“糟了,刚才那宫绦玉佩还挂着,不知何时竟掉了。”

都是熟悉的酒友,旁边同来的官员圆场说:“今夜便算了,由我带进去,之后大人再来,再让他凭玉佩进吧。”

随着几人进去后,直到次日也没再从凌霄阁出来。

反而却从东市附近的另一处胜业坊露面。

这个凌霄阁里显然有猫腻,或许藏着什么机关暗道,直通胜业坊。

而五皇叔凌琋的王府,住的正是胜业坊……

隋云瑾预备择日亲自再去探访一次。

既是傅老大人问起,他便择其无关要害的简略叙述了一番。

傅老大人听得点头,又看到他桌案上有颗女子珍珠,还有搁在旁边的一件青黑锦袍。

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老夫人现下如何了?听说期限你两个月之内成亲,否则就把棺材板搁院里躺下,你可有进展?”

隋云瑾蹙了蹙眉头,启唇:“祖母病势时好时坏,一直太医院的药剂吊着,我也在为她打听有无更好的良医。”

男子颀长之躯端坐,克谨自持,棱角分明的五官俊美清华,话中避而不谈风月之意。

傅老大人与归德将军府也是老相熟了,将军府大小姐都消失三年,不该还惦记。

猜着世子心中的顾虑,便拍拍他肩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小伙子往宽处看,婚姻大事说穿了也就是柴米油盐,过久了跟谁都一样。”

隋云瑾勾唇笑笑,看到侯府上伺候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了,手上提一个食盒,便问何事。

小金说道:“侧夫人叫我给世子送点吃的来,忧心世子连日宿在刑部,体乏辛苦。还说老夫人叮嘱世子得空回府一趟。”

只怕是祖母已经把棺材板摆起了。

隋云瑾听得头疼,猜着必然又要催促亲事,只得颔首应下。又瞥向一边的衣服道:“这些是我换下的,你带回去让人洗了!”

小金捧起来,却蓦然闻到一丝女子花香味,就幽幽的馨香,却又形容不出具体是何香气。再又看到世子爷桌上的一枚珍珠,亮盈盈的被小心搁在碧玉瓷盏中心,他就悄悄地收入了眼底。

“看什么,还不快去。”隋云瑾看到,伸手攥进了袖子。一瞬迟疑后,却不打算扔掉了。

“是。”小金再一看,竟觉得世子爷少见的憔悴。连忙低了头,从刑部大院出去了。

心里暗暗高兴起来,忙不迭地加快脚步……和老夫人禀告后,没准还可领一些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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