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昼(23)

作者:阮阮阮烟罗 阅读记录

姜烟雨身为圣上的宫人,却似与永宁郡王有所牵连,这或许就是她失去圣心的缘由,周守恩对这猜测没有十足把握,但肉眼见接下来多日,圣上待姜烟雨确实是淡了。从前圣上一时不见姜烟雨,就会找个由头令其到身边伺候,而现在的姜烟雨对圣上来说可有可无,姜烟雨似与御前任何一名宫女没有半点区别。

转眼八|九日过去,周守恩眼中所见都是如此,这一日是太后寿辰,宫中大办宴会,永宁郡王入宫为皇祖母贺寿前,先至紫宸宫觐见皇叔,叔侄二人在窗下说话时,恰是姜烟雨当值,她端茶入内,圣上瞥她一眼,眸光再似是无意地掠一眼永宁郡王,就道:“下去。”

小花朝那夜,慕烟还曾觉她与皇帝之间种种似是太过巧合,而这八|九日下来,她早知是自己多想了。只是她想行刺皇帝,就必得能够常常近身侍奉,于是这些时日,她做事越发勤勉恭谨,然而皇帝依然不常用她,就似此刻,动不动就令她退下。

慕烟无奈,只得应声退出清晏殿。萧珏边端起茶,边悄看少女离去的身影,在少女完全远去、悄将眸光收回时,却见皇叔正看着他,微一怔道:“她……她似乎是侄儿在小花朝夜救的那名宫女。”

皇叔笑看着他道:“你还记得。”饮一口茶,皇叔又笑着道:“不过是一宫女罢了,如何值得你以身犯险,好在那夜是轻竹架子,若是木梁砸下,你真伤筋动骨了,母后不得揭朕一层皮。”

萧珏诚恳道:“虽只是宫女,但人皆是父母生养,侄儿当时正在旁边,见到却不出手相助,有违圣人教诲。”

却听皇叔淡淡说道:“一奴婢罢了,做事得力则使使,反之则弃如敝履,有何值得挂心。”

萧珏听皇叔如此说,心中就有了计较。他想要姜烟雨,但也顾忌着她御前宫女的身份,既然在皇叔眼里,姜烟雨是随时可弃的敝履,并没什么特别,那么他就可向皇叔讨要她,毕竟皇叔曾在重明宫亲口说过,无论他想要哪家姑娘,做叔叔的都会下旨成全他。

第18章

皇家母慈子孝,独孤太后的寿宴自然办得十分隆重热闹,宴上之歌舞喧腾不必多说,宴后司宫台又早安排下百戏等娱玩节目,供太后娘娘、皇帝陛下以及与宴的皇亲国戚、妃嫔大臣等赏看怡情。

然而太后娘娘见天气晴和,起了观看马球的兴致,皇帝听了就令底下人去安排。但太后笑说古有“彩衣娱亲”,今日是她寿辰,她想看孙儿亲自打场马球赛。

永宁郡王孝顺祖母,自然答应,就在永寿宫后殿更换衣裳。他将与宴的郡王袍服换下,就要穿上宫中击鞠队的窄袖袍时,见沉碧捧着衣盘进来。沉碧向他一福道:“这是太宗皇帝少年击鞠时穿过的衣裳,太后娘娘让您换穿这件。”

当身着翻领窄袖织金朱袍、腰束蹀躞金玉带、足蹬乌皮六合靴的少年郎,风姿如焰如玉地站在她眼前时,太后不禁眼眶微湿。她抚着孙儿的手臂,眼里仿佛看到他父亲少年时,心中悲痛与欣慰交缠,百感交集。

“答应皇祖母,这场马球赛定要全力以赴,让外面那些人都看看你有多出色。”太后握着孙儿的手,郑重嘱咐道。她的孙儿其实允文允武,可因无机会展示,外人只以为他是个文弱的少年,原本幽州之行可以让他大放异彩,只可惜他错过了那次机会。“一定要赢”,太后生怕孙儿无甚胜心,再次叮嘱道,“就当是你送给皇祖母的寿礼。”

萧珏迎看着太后期望的眸光,沉默须臾道:“皇祖母曾说婚事可由孙儿做主,如果孙儿赢了马球赛,请皇祖母允准孙儿所选的女子,无论那女子身份贵贱。”

太后早从放在韫玉身边的管事太监陈恭那里,知晓小花朝那夜,韫玉在明成街巧遇微服出宫的皇帝,又为救一御前宫女受了点皮肉伤的事,只是因韫玉怕她这祖母担心,曾嘱咐左右不许告诉她,她也就未在韫玉面前提过那事,只当不知而已。

这时太后听韫玉说这样的话,又提到“身份贵贱”四字,就不由想韫玉话中的女子,难道是指他救过的御前宫女不成?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原是入不了郡王府后宅的,可若韫玉喜欢?

太后这些年来,还从没见韫玉喜欢过什么人、主动开口要过什么人,韫玉这般,好歹是终于有了点心欲,那么,即使那宫女身份卑贱,破格给她一个郡王妾室身份,也不是不可。太后就笑着说道:“只要你赢,祖母就对你选的女子没有任何意见,无论她身份贵贱。”

申时一刻众人至龙首池马球场时,却是云霾遮日,天气略显阴沉,不过众人观赛兴致不减,平亮如镜的马球场地四周,观亭座无虚席,人人皆兴致盎然地等着开赛。

比赛正式开始前,教坊乐队如仪演奏龟兹乐助兴时,皇帝见萧珏身上击鞠衣眼熟,仔细想了一想,记起在他幼时,皇兄曾穿这身衣裳教他打马球,心境不由和软几分。

“身上伤都好了吗?”皇帝关心道,“若不能上马打球就不要勉强,别怕败母后的兴致,朕可替你去说。”

萧珏恭声道:“谢皇叔关怀,侄儿身上小伤早几日就好全了,击鞠无碍的。”

皇帝看着眼前跨马执杖的英气少年,拍拍他的肩,就像当年皇兄拍他肩膀那样,和声说道:“那就好好打一场马球赛,让母后高兴高兴,若赢了,朕也有奖赏。”

萧珏“是”了一声,又看着皇帝说道,“皇叔曾说过会成全侄儿的婚事,侄儿有想要的女子了,只是那女子是御前的宫人,侄儿所请似有僭越,如果侄儿这场马球赛赢了,就请皇叔将那宫女奖赏给侄儿吧。”

皇帝目光凝在萧珏面上片刻,倒是笑了,“你有想要的女子了”,他慢声问道,“是谁?”

“姜烟雨。”

适时教坊龟兹乐奏到尾声,主持比赛的大臣重重击响了锣鼓,两队二十余匹壮马飞驰入场,萧珏道一声“姜烟雨”后,亦一振马缰,与所乘汗血宝马同如流星冲入马球场中,皇帝但见马背上的少年一扫素日文弱之气,神采英拔,容光焕发。

龙首池马球场上,一队击鞠队员选拔自神策军,一队则由永宁郡王带领。因永宁郡王年少未入朝堂,未曾为启朝天下亲战沙场,又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故在许多人眼里他一直是温弱的少年形象,外人皆以为这场马球比赛只有两种可能,一者永宁郡王迅速败阵,二者永宁郡王胜了,然非是他实力超群,而是另一队有意放水,在太后寿辰日讨太后娘娘和郡王殿下欢心。

然而马球场上的赛况,几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队激烈鏖战,比分不停追赶,比赛场面精彩纷呈。四周看台不时爆发的喝彩声中,皇帝目光从马球场悄移向侍立在下方的少女,见她正专注地盯看着比赛,清亮的眸光紧紧追随着场上神采飞扬的少年。

太后遥看孙儿表现出色,听着底下人热切议论孙儿的英姿,心中自是欢喜。此场马球赛采用了“多筹制”,三局两胜为赢,而场上目前为平局,正在进行激烈的最后一轮,且萧珏率领的那队球数领先,太后相信孙儿能打赢这最后一局,获得最后的胜利。

正为孙儿的表现笑不拢嘴时,太后侧眼看皇帝面上似无甚欢悦之意,心内冷笑一声而面上仍是和蔼神色,似是不解地问道:“韫玉表现出色也算是为皇家争光,皇帝怎么不大高兴的样子。”

皇帝微笑着回太后的话道:“因为儿臣心中不服。”

太后眸光微深,“如何不服?”

皇帝笑着对太后道:“今日是母后的寿辰,韫玉可亲自下场打马球哄母后开心,‘彩衣娱亲’,儿臣却不能,自然不服。”说着就起身叫停了比赛,道自己要亲领另一队,与侄儿同为母后寿辰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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