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102)

宣太后闻得风传,嗟叹一番,只令人去问唐天霄,宫中众妃嫔有无喜讯传来,可慰老母亲殷殷盼孙之心。

熹庆宫里另有战况,却是皇后娘娘不知因何时大动雷霆之怒,把为她梳头的宫女打了个半死;许久之后才有隐隐谣传,说与一根白发有关。

她本比唐天霄年长一岁,需得统领后宫,又不比唐天霄潇洒度日,倜傥不羁,事无巨靡均喜恭亲而为,故而终日浓御铅华,盛妆以待,劳心劳力之余,看来竟比唐天霄年长了五六岁不止,更加无法和十六七岁的可浅媚相比。

明漪宫宇文贵妃自小产后一直缠绵病榻,唐天霄命太医一日数次诊治着。

她久病不宜侍寝,又没了孩子羁绊帝王之心,唐天霄便极少再踏足明漪宫。

她却是隔了数日才听着这些话,居然派人送了三益丹、相思散等壮阳补气之药给唐天霄。

莫不是她嫌唐天霄还不够厉害,想他再强悍些,好把淑妃娘娘活活虐死吗?

这满宫里行事出人意表肆无忌惮的,除了可浅媚,就数这位脾气古怪的宇文贵妃了。

接到宇文贵妃特殊“礼物”的当日下午,唐天霄在御书房秘密传召一直为她诊治着的两名太医询问病情。

太医答道:“根据太医院存档笔录,贵妃娘娘小产后气血两虚,甚是孱弱,但经了这两个月的调养,已经略有好转。”

唐天霄微阖凤眸,淡淡道:“朕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殿内一时沉寂,只余两名太医沉重的呼吸和唐天霄指骨不急不缓敲在案上的笃笃声。

连在大门处守望的靳七都已屏住呼吸。

许久,太医伏地,低低回道:“贵妃娘娘气郁脾弱,血瘀痰结,痨疾已成。虽华佗再世,只怕已无力回天。”

唐天霄敲动的手指顿住了。

殿外,日淡芭蕉卷,彩蝶自在飞;

殿内,疏风潜透,金兽炉内一线幽香,清绝冷彻,直透肺腑。

他轻轻问道:“还能撑多久?”

“也只有三两个月了吧?若以大补之药调理,也许能撑个半年左右,但冬天是绝对逃不过了!”

“如果下之以大泄之药呢?”

太医打了个寒噤,相视一眼,小心答道:“如此……顶多不过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唐天霄臆叹,声音愈发低沉,“算了,由她去吧!”

太医领命,悄无声息退下。

靳七蹑手蹑脚走回他身后,静默不语。

高而阔的殿宇,在他冷沉的目光下,渐如川泽般深邃莫测,仿若随时有风雷迭起。

一跬步一惊心,一转眸一动魄。

虽然靳七不再在门前守卫,但能在帝王身畔侍奉应答的宫人,无不长着颗玲珑七窍比干心,居然辨识得出隐约散开的森然气势,一时竟无人敢踏近这书房半步。

可这时,偏偏有只不知好歹的蝴蝶扑展着翅翼翩然而入。

是只黑底彩蝶,翼如七彩锦缎,舞如媚曼惊鸿,硕大艳丽,解语花般直扑人怀。

唐天霄捡过笔筒里的象牙书签,不过轻轻一挥,那蝶便直直地落了下去,美丽的翅翼无力地扑簌两下,便慢慢地将翅膀张开,如一朵最盛时采撷下的鲜花,以一个至死优美的姿态,零落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唐天霄轻叹道:“外面自在过着,不是蛮好的?何苦又掺这里头来送死?”

他撑着额,神色颇见感伤,靳七立于身后,再不敢答话。

没有宫女上前侍香,香炉里的清冽幽香便渐渐散了,殿外天然糙木气息慢慢溢进来,隐有阳光耀出的微烈暖意。

唐天霄终于略略放开心怀,振足了下精神,说道:“叫人和浅媚说一声,今晚朕有事儿,不过去了。让她不用等朕,早点儿歇息。”

顿了一顿,又道:“近日她似睡得不太踏实,叫警省些的侍女进屋里伴着她睡。如果魇上了,记得及时叫醒她。”

靳七忙应了,笑道:“只怕是太医那药有点用了。”

唐天霄点头,又皱眉道:“其实还不如记不起来的好。既然她那一族都死光了,便是想起昔日父母家人一家和乐之事,也不过平添伤感而已。朕不该多这个事儿。若她想着想着觉得不快活了,朕只怕也快活不了。”

而且,天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又一拳砸来,把他另一只眼睛也砸得乌青。

他摸了摸尚有些青紫的眼角,叹气。

靳七领命,正要出去找人传话时,唐天霄叫住他。

出了会儿神,他道:“你亲自走一趟,令吴太监照旧密报宇文启,便说贵妃身体渐好,皇上甚是眷顾,请他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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