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28)

从口中也流出涎水,混在水中看不大清楚。策添的嘴唇瞬间从艳红变得苍白,颤抖得不能自已。

他小声的、喃喃地说:“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疼了,又死不了,策添有一瞬间直觉的自己要是死了就好。

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把箭拔出来,可是稍微动一下,顶端的尖锐就划拉着心脏不知道是不是还算好的肉,疼的策添又流下和心里不成熟无关的眼泪。

策添心里痛,却不是因为受了伤。

痛苦的时候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此刻也不过只有两三秒钟而已。余飞琪走到沉迹身边,看着剑士虽然冷淡却也微微纠结的面容,云淡风高的笑了。

“你看,帝王所受的罪。”余飞琪都要笑出了眼泪,“这是为天下苍生黎民所受的罪,你要记住。”

剑士非常认真的点点

头,眉毛皱成‘川’字形状。

“诛杀吧。”余飞琪的手颤抖的已经把扇子掉下,前言不挨后语的说。

“为了帝王,——杀戮吧。”

两人站在众生之巅,显露出让人望之却步的身影。

而后有人喊着,不知道说什么,声嘶力竭,魂魄能知,直让两人抠紧了双手,心中暗自想到:铁甲踏遍,不如此刻之后,毁尽苍生。

混混沌沌之间,策添几乎要昏迷了一般,手指冰冷冷的触碰同样冰冷冷的箭杆,全身都冷,却不能动弹,想要挪动一下,却被紧紧地钉着,动弹不得,

死吧,怎么还没死啊。

策添的眼睛睁不开,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偏偏还能站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想要喊:“余飞琪!——你为什么!”

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无论心中的怒火有多么冲,无论他有多恨,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流出的血原本是滚烫的,后来和河水都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能死在这里。

在差一点陷入昏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手上来了点力气,此刻居然想起了那个被误认为是天赋者的婴儿,想必自己也是错误的,不知那个婴儿临死前,和自己心里想的,一样吗?

怎么还不死。

策添突然笑了,笑的惨淡。

他用力的摸着那根箭,心里想的是:就算死也不能留着这个东西。他发狠的使劲向下推,伤口寸寸崩裂,痛的简直能让他晕过去,却偏偏晕不过去。

“啊!”

他大吼一声,手指甲都抠出血了,寸寸断裂,然而这痛比起胸口来说也算可以忽视。倒着的逆刺划破细嫩的心脏内壁,有更多血液涌出来的声音,策添麻木的用力,到最后,终于拔了出来。

——终于拔了出来。

策添无力的想要勾起嘴角,只觉得心脏最后有点温度的东西都被抽了出来,疼的他咬紧牙关,腮帮处‘突突’的抽搐。策添脸部的肌肉一定是紧绷的,或者说一定是扭曲着的,因为他痛的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吧。

一瞬间他累得只想死过去,脚边一个趔趄,他向后面的石壁躺倒了一下,只是轻微的触碰便让他咳出一口鲜血,不自觉的向前面扑到,直愣愣地栽倒在水池里。

瞬间水潭被染成鲜红色。

帝王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衣衫、滚烫的心头血在河水里蔓延,逐渐成为了深沉的气息。

慢慢的。

慢慢的。

心头血染透了衣衫。

☆、望雨弈棋。

壬寅十六年,一直在边境的‘御风将军’项悔意突然回到幂琨国首都郛惶。连幼皇登基都没有回去的他不知为什么执意要回去。只知道,在项毁意决定回去的前一晚,从郛惶飞鸽传书了祭司——余飞琪的亲笔书信。

快马加鞭二十余天,战马跑死了三十多匹,就连‘逐风’都有些精疲力竭,战士们苦不堪言,大腿都磨出血泡来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郛惶。

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郛惶成,过关卡的时候都没有下马,战马喘着粗气,却慢腾腾地向前移动,路人纷纷围观,就是没人认出来他们的身份。

也对,毕竟都已经三年了。

‘逐风’难耐的扬起前蹄,怒沿嘶吼一声,整匹马都站成垂直状态,项毁意愣是非常平稳的坐在上面,纹丝不动。

人群开始骚动,围观领头的这位虽然风尘仆仆但是面容极其英俊的男人。

后面的战马受到‘逐风’的影响,有早已不耐烦的几乎想要继续撒腿奔跑,然而在靠近‘逐风’的时候却又怯步了。

喧闹只持续了片刻,因为项毁意扬起手,整个城里居然一片寂静。

“——把余飞琪……”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却意外的有震慑力,让人不寒而栗。“给我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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