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殇阳血(18)

嬴无翳兜转战马看着对手,息衍猛地俯身拎起古月衣的腰带,头也不回的退却。

息衍和古月衣回到钟鼓楼上时,远处的雷烈之花大旗已经脱出重围,在三里之外驻马,并未立刻退走。古月衣解下肩甲,才发现肩上的皮肤已经裂开,鲜血横流。

"嬴无翳的霸刀,"息衍低声道,"古将军虽勇,不是对手。"

此时,剩下的赤旅步卒依旧和联军苦战。已经突围的嬴无翳缓缓举起了斩马刀。斩马刀映着火光,一片灿烂。雷骑中有人全力吹起了号角,呜呜的号声在众人耳边回荡,三短一长,声势惊人。

随着嬴无翳举刀,号角声响起,战场上的局势忽然大变。苦斗中的离军毫不犹豫的放弃的所有敌人,汇集在一处,向东侧的空隙冲杀过去。不管联军在背后如何掩杀,离军竟然再不回头。赤潮再次卷起,离军急速的汇合,越过那个缺口。方阵枪兵努力偏向东侧去弥补缺口,和他们擦过的离军损失惨重,战马长嘶着倒地,骑兵的尸骨却挂在了枪尖上。可是离军依然毫不介意损失,强行避开敌人要和嬴无翳的本队汇合。而后突围的队伍稍做整顿,分散撤向东南方向。

嬴无翳的刀举起时,就象黑夜中唯一的星辰,召唤他忠心耿耿的武士们。此时他是这里唯一的巨人,他的威严覆盖整个原野。

十一

"也许离公生来就该是霸主,我生来就该去首阳山牧羊,"吕归尘看着烛火,静静的说,"我有时候想,生下来,路就不是自己选的。我们再努力,不过是一个人,可是其他人,很多人很多人,他们都推着你去那条你不想走的路上。想逃,也是没有用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我就知道我不要这样默默无闻,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管他多少人要推我挤我,我不想走的路,我绝不会走!将军说我会摘下嬴无翳那种乱世霸主的人头,阿苏勒,我相信的,我比雷云正柯,比方起召彭连云,比昌夜……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为什么最后的赢的人不该是我?"姬野平躺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军帐的顶蓬。

"打仗,当将军么?"吕归尘摇头,"那要死很多人,老师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许你哪天上阵,杀了雷云正柯,杀了方起召彭连云,和将军那样传名千里。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又怎么样呢……"

姬野用尽力气扭过头去看他的朋友,抬起那条未断的右手指着自己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分外清晰:"就算杀了他们,我也不会任他们踩我的脸!"

看着好朋友黑得生寒的眼睛,吕归尘喉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一时间竟然接不下去。第二次遇见姬野的场面又浮现在吕归尘心头,一群人抬起脚对着那个骄傲的少年武士的脸狠狠踩下去,一脚接着一脚。可是那个黑眼睛的孩子却不求饶,只是他的目光从人群中透出来,燃烧着没有温度的火,烧得吕归尘心中一片彻寒。

"我不想死人,"吕归尘轻声说,"不过只要我还是你的朋友,我就不会让他们踩你的脸。"

看着吕归尘认真的样子,姬野忽然有点想笑。这个软弱却又善良的朋友,也会说这种大包大揽的话,他连自己青阳世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被送到远离家乡的地方,成了身不由己的人质。就算吕归尘真的想,他又能帮自己多少?

不过最终姬野也没有笑,他轻声说:"那就一言为定。"

吕归尘从姬野的床铺上起身,默默的对着军帐青灰色的毛毡门帘。远处地狱杀场的声音依然没有断绝,听得久了,就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不是在五里外,而是在很远很远的天边。战场上金铁交击的声音、马嘶的声音、惨叫的声音,被风卷着直上青天,又被风带到自己的耳边。

他不敢想这一战到底要死多少人,由心底泛起的恐惧让他不愿掀起那扇门帘,厚实的毛毡帘子像是他仅剩的一层保护。吕归尘抬起手,手指有些颤抖,轻轻触摸着帘子的内侧,像是可以感觉到对面沙场上有形有质的肃杀之气和悲哀绝望。

忽然,青灰色的毛毡整片的落了下来!像是一面倒塌的墙壁,压向吕归尘的头顶,几乎是同时吕归尘抬起了头,敏锐的听觉让他发觉身边有什么异样,外面军士跑动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

铁青色的刀光裹在门帘里,对着吕归尘的顶门大力劈落,一匹赤红色的战马双蹄踩在悬空的门帘上,它背上的赤甲武士浑身都是血渍,仿佛忽然由虚空中化为真实的恶鬼。

"是雷骑!"姬野的咆哮还没有结束,外面已经响起了军士凄厉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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