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番外(16)

“王上、王上!”无极将手放在季容的额头上,惊觉烫得吓人。

第八章

真是破屋又遭连夜雨,齐王季容和少年无极二人坠下山坡,积雪坍塌,淹没山道,而后连着三日飞雪,在食水匮乏的窘境之下,季容却又一病不起了。

无极寸步不离地守着王上,季容高烧难退,冻得不住打哆嗦。无极只好煮热雪水,让他饮下驱寒,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前几日风雪虽大,尚能视物,可现在寒风如刀,白天黑夜都辨明不清,雪体时不时崩塌,不说去寻出路,就算是找些吃的,也怕是会有去无回啊。

火堆前,无极用烧完后的木炭,在dòng墙上划了一划,他无声地数着……第六天。他们已经困在此地六日了。

风雪没有止住的迹象,他自昨儿早到现在,就半点东西不进,把吃的全留给了齐王,可就算是这样,他们最后的一点能吃的,也在今儿全吃完了。再这样下去……

“咳咳……!”无极速速回头:“王上!”他快步到季容的身边。连着数日挨饿,季容脸颊微陷,虽是一脸病容,满身láng狈,可气度仍在。他靠在少年身上,无极忙用竹筒装热水,让他服下。季容神情疲倦,手抬起来,哑声唤:“无极……”

无极急忙握住他的手心,低声道:“无极在。”

季容虚弱地阖了阖眼,燥裂的唇翕动道:“将……寡人的袖子,撕下来。”

无极虽不明他意,仍旧照做。季容勉qiáng坐起,犹在咳嗽,像是已经病入骨髓。无极满心担忧地道:“王上要做什么,无极可代为效劳。”

季容勉力提起jīng神:“寡人要立遗诏。”无极猛地一跪,凄声唤:“……王上!”

季容动作一滞,浑浊的眼眸看着少年,嘴角温柔地一扯。他伸手,摸了摸无极脏污的脸庞,轻叹一声:“没想到……最后,只有你,在寡人的身边。”

无极紧紧抓住他的手掌,不住地摇着脑袋:“不……不……!”他咬牙道,“王上绝不会有事,无极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死守王上周全……!”

季容听他此言,也不禁动容,两眼盈着薄雾,轻声道:“无极啊,是人皆有一死,就算是chūn君苏阖,不也逃不过作为人的宿命,更何况是寡人啊……”他望着少年,叹道,“寡人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太子虽然聪慧,可仍旧年少,易受蛊惑,若再给寡人几年,必能jiāo给齐国一个治世的明君。所以,你之后要好好跟着太子,代寡人看着他,一心一意辅佐他,知道么?”

无极却恨道:“恕无极不能遵从圣意,要是王上……无极一生不侍二主,请王上让无极跟着您!”无极放开季容的手,伏跪下来,脑袋死死地磕在地上。

“愚忠……”季容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地道,“无极,你这是愚忠啊……!”

无极抬起头来,问:“王上可记得,王上说过的那句话?”季容看着他,无极亦望着他的眼,“王上说,山海去无极……”他通红着眼,嘶哑轻道,“那无极,就是王上一个人的无极。”

季容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他此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或喜、或惊、或悲、或哀……所有作为人该有的情感,全部纠结到了一起,撕扯着他的胸膛。他只觉有什么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感觉,是如此地陌生,是如此地让人感到害怕,而又是如此地令人神往……

“起罢。”季容支身,将少年扶起,跟着又低咳起来。无极忙扶住了他,季容摆手,靠在他的怀中。从此,他看无极的眼神,再也不同于他人。

季容用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语气说:“把匕首给寡人。”

无极满脸迟疑,最后还是拿出来奉给王上。就看季容用匕首割破了指腹,一滴滴鲜血滚落在布帛上。

齐王在布帛上,用自己的血写下了诏书,将王位传给太子和弼,令长安侯、武安侯监国,又册封无极封中郎将,尽心辅佐齐王,可若无极不从,则不可qiáng迫,去留尽随他意,而若无极死殉……季容一颤,终一笔一画地写道——若无极死殉,则与寡人同葬。

他将遗诏折起,jiāo给了无极:“风雪一停,你毋须顾及寡人,拿着这封诏书,即刻赶往临缁。告诉赵将军,谁人不从,则杀无赦,一个都不许留。”他又将自己的扳指摘下来,一起jiāo给少年,“你将此信物jiāo给王后,她看到以后,必会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无极一一听着他的安排,神情木然呆滞。最后,季容嘶声说:“你要替寡人守住王后和太子,替寡人……守住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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