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番外(50)

他眼里的火苗在顷刻间熄灭,他语气平静道:“进来罢。”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然后,就见一个穿着公子服饰的少年走进来。他未及弱冠,约是十五,穿戴得朴素,模样倒是周正,此人正是郑侯的长公子瀛。

郑侯无极为当世枭雄,立国初期,征战四方,几乎不近女色,可到了永安五年,就好像突然转了性子,广纳天下美人,填充后宫。这些女子各有千秋,皆是少有的绝色,然郑侯有所偏好,入眼的皆是身形消瘦质弱的病美人。

故此,王宫里的女子多束腹绝食,长做累病状,以得国主垂怜,禁宫中,年年都有因此而饿死者。

然而,后宫里的佳人虽多,却从来没有一个能独得郑侯的宠爱。

郑国的后宫,美人来来去去,如花开花落。

郑侯膝下有子四人,这些公子的母亲都不同。其中,长公子瀛是一个女奴所生,长子诞下足足过了四年后,郑侯才知自己有子。

其余三位公子,母家皆有来历,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当中以三公子狴,脾性最肖郑侯,善武,喜猎,擅讨好,自以为最得王父中意。

公子们已渐成人,然而,郑侯却迟迟不立世子。

郑国内宫,无数yīn谋正在酝酿。可是,这一些事情,都和长公子无关。

长公子幼时与母长于洗衣房,活得谨小慎微,故天性软弱,不善与人争斗,脾性柔顺如女儿,优柔寡断,却也有悲天悯人的胸怀。然而,其王父最厌恶的恰是妇人之仁,长公子瀛素不得郑侯欢心,常常受郑侯严厉斥骂。

一个不受宠的子嗣,这一辈子,注定同王位无缘。

“近日看了什么书?”

王父突然问话,少年一怔,忙跪下来回道:“回、回王父,儿臣读了《周礼》……”

你问我答,不亲不疏,不远不近。

与其说是父子,却比君臣更加疏远。

但是,这对一个一直被父亲忽略的孩子来说,这样的问话,已经足够令他感到受宠若惊。

郑侯问完话,便露出疲意,打发长子离开:“退下罢。”

只看,公子瀛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他看着王父。

郑侯睁眼,语气已有不耐:“还不走?”

便听公子温温吞吞地道:“儿臣见王父手上有伤,王父乃是万金之躯,恳请王父让儿臣为王父包扎。”

方才郑侯摔砸酒盏,不慎割伤手掌,血液正一滴滴地沿着指尖坠下。

到底是长子,露出亲近之意,郑侯就算对子嗣再怎么凉薄,也点了点头。

宫人端水盆过来。

公子瀛垂着眉目,膝行到王父身边。

他执起了王父的手掌。

那温软的触感传来,郑侯慢慢抬目。

他看到了少年柔美的侧颜,如鬼火一样的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在白雪里,一只红艳的梅花。

他微微坐了起来。睁了睁眼,想要看清楚……

忽地,如遭雷擎。

齐王季容仁德双全,如此大善之人,死后自有鬼差恭恭敬敬地来替他开路。

你招魂二十年,殊不知从一开始,齐王就已经走过了奈何桥,忘却前尘,投身去了……

梦里的话,不住在耳边回响。

他两眼所看到的——

是那在白皙的颈项后头,

一朵,梅花般的胎记。

《鬼僧谈无极》 完

第二十二章 《鬼僧谈·无极》 番外 《噩》上

七月。yīn阳节。

这时节哪儿都有人烧纸钱,烟灰犹如雪花一样,随着风飘到了郑国的王宫。这座华美宏伟的宫殿,曾经属于另一个王朝,江山的更迭,并无损它的美丽。

宫中有宵禁,过了戌时,任他是谁,一旦发现在禁宫里走动,若没有各宫的名牌在身上,都格杀勿论。

yīn阳节时百姓烧香祭亡魂,郑侯却不是个敬鬼神的。宫里的人都悄悄说,有国主在,这世间还有哪路妖魔敢近身。此话并非打趣,一个人如果杀人如麻,比恶鬼更恶,那他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像雪一样的灰烬晃过了幽暗的长廊,如鬼魅般,由窗外飘进了屋里。

油灯上的火星子照亮了少年的侧颜,他还没到束冠的年纪,面目十分地清秀。他正伏案抄经,朦胧的火光里,颈脖后那红艳的梅花胎记为这份只属于少年的柔美,增添了一抹妖冶之色。

郑侯尚未立世子,大公子瀛为郑侯和下女所生。瀛公子文静庄重,有悲天悯人之胸怀,常向王父进言以德治民,长此以往,便使郑侯嫌恶,莫说赐封,连私宅也无,故此年近十七,仍留在郑国的后宫里。

大公子自知不得王父青眼,平日里更是谨小慎微,素不与弟弟们争锋,世子之位,更是不敢肖想。公子抄着经文,再不足半月,便是国主寿辰,他不似其他兄弟母族qiáng盛,自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为父抄经祈福,盼着王父身子健朗,平平顺顺,安安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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