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洲冷(11)

“不要!”

“不喝就算了!”最后一招,杀手锏!

“哎……我喝,我喝还不成吗?”愁眉苦脸的,咽下一口,忽而又展颜笑开来道:“还是好苦,之谦,你喂我好不好?”

“那有这样的?”

“我是病人嘛!”

……

“你可试着,将药做成丸剂,藏在蜜腌的金丝小枣里哄他吃下去。”想当年屡试不爽的妙方。

“对哦!”烟茗眼睛一亮,忽而又暗下去:“可是自三年前少爷从江南回来,便再也不肯吃这一类的甜食了。”

“啊……这样!”之谦沉默良久:“御医院开的方子还在么?可否借我看一下?”

“您等着,我这就去拿!”没来由的选择相信他,只因为这男人眼底的哀恸与怜惜是如此的深刻真实,全然不同于刚刚那些看似急切的虚迎客套。

“你原本就认识他?”铭彦终于醒过神来。

“对啊!”之谦淡淡的笑。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你也从未问过啊!”

“但,你认识王景彻……这……”

“难道,何之谦这三个字,会因为认识了王景彻这人就要有什么不同吗?”之谦定定的看他,眼光平静如水,又坚冷似铁,平平移开去,从无数诧异的,好奇的,试探的面孔上扫过去,竟将他们一个个看得低下头去。

“何公子,方子在这里!”

……

“怎样?”

薄薄的一叶纸,倒似有千斤重,之谦的手瑟瑟发抖,仿佛不甚其重负。

眼泪,从墨似的眼睛里滴下来,洇化另一种墨色……“之谦!?”“何公子!?”

之谦忽而笑,似云雨初霁,抹去眼角泪滴,温言道:“你每日寻一只雪梨,剜去梨核,将一粒川贝研碎调半勺琵琶膏放进梨子里上笼蒸,蒸熟就让他吃下。”

“这样,我家公子的病就会好么?”

“这样,他会咳得不那么厉害。若连这都不肯吃,你便同他讲,是何之谦说的,他每日这样咳,会吵着身边的人。”

“烟茗可不敢嫌吵!”小孩子马上急起来。

“傻孩子,你不嫌吵,他怎么肯吃?”之谦摸摸他的头:“看得出来,你也是真心关切他的人,也是,他这人,只要在他身边的又有谁能不偏疼着他一些。”

说着便将烟茗拉到身边来耳语:“今日趁他心情好,让他给你写幅字,不要寂寞沙洲,就要《诗经?无衣》好了。他会肯,只是需记着让他把款落好。”

“啊?”烟茗有些迷惑,显是不解其意。

“等你长大些自然会明白。”

烟茗没来由的感觉到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人笑得越是温文尔雅,就越是感觉到一种无边无际的压抑,像是整个天都塌下来,压在胸口,挣扎不去。

一种悲伤,自骨髓里渗出来,痛——不可言说。

那双眼睛里像是融了整个星河的光,漆黑,灿然,挟着一丝茫然,一丝凄楚,一种绝望的疲惫,放弃后苍白无力的坦然。

“走吧!”拍一拍手,理顺衣袂,临去时的背影,孤寂中竟隐显几分潇洒。

铭彦紧紧跟在他身后,满脸的忧急之色,但,不知从何说起!

第12章

“人都打发走了吗?”

“是的。”烟茗在书桌上搁下一只玲珑的青瓷盅碗。

“这又是什么?”

“雪梨川贝琵琶膏。”

“先放着吧!”倒是难为了你要成天去找这么些奇怪的东西。

“何公子说,说您老这么咳着,咳着会……”烟茗咬着下唇,鼓足了勇气依旧将话说得支离破碎,但好在还是说出了重点。

“何……是之谦么?”景彻身形一挫:“这药,也是他教你煎的?”

烟茗点头,惊喜的看到他家公子竟真的自觉自愿的端起盅碗,一口不剩的吃光了碗里的东西。

清凉润泽的雪梨汁,像久旱后的甘霖滋润着燥热如火的喉咙。

景彻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畅的呼吸,之谦,他的之谦终究是关心着他的,忽然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足够了!

快乐,对于他来说是如此奢侈的存在,于是人变得很卑微,轻易便满足了。

烟茗看到景彻唇边浮出久违的笑意,顿时也随之心情大好,忽然想起之谦刚才的话,巧笑着,有些讨好的:“公子今天这样高兴,不如写幅字赐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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