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山村(10)

男孩看着严志新,耳根子唰地红了,支支吾吾:“我……我……”

“我叫阿南。”他飞快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溜烟跑了,消失在破屋歪斜的门后。

严志新的脸臭得要死。他抓起衣服站起来,晃了晃,冷静地把几条破布重新穿上。

□里胀痛胀痛的,很难受,像便秘的感觉,可是理智告诉他,决不能在长老和秋儿面前把陀螺抠出来。

长老一直盯着他。

严志新被看得冒火,刚要张嘴骂,长老突然开口了,语气很诚恳,可又似乎听不出歉意:“对不住了,客人。村里的娃没管教好,你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一会儿秋儿替你上药。这样的打扮,难免受人排挤,我让人备了几件衣服,你们拿去换上罢。”

这几句话让严志新满腔怒气无处倾泻。他想骂,可又觉得不该对一个老人发火。他感到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具体哪儿不对劲。

再没管教的小孩,也不至于见了陌生人去扎他的□,去捅他的□。严志新想不通。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

贾清始终低着头,他的身体在缩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单薄。

严志新走过去,抱着他前前后后检查:“受没受伤?”

贾清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长老再次冷冷笑了,说:“二位跟我来。”

又到了那幢宅子,很冷清,似乎只住了长老和秋儿两人,空荡荡的,连一个多余的人、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仿佛阴气森森的道观。

严志新半躺在床上,秋儿端着一盘瓶瓶罐罐走进来,放在床头。

严志新看看坐在一边的贾清,说:“我自己擦就行,麻烦你了。”

秋儿笑了笑:“这么些种类名目,该擦什么,你也不清楚罢。”

严志新说:“一点小伤,本来不需要擦药,你随便给我挑一瓶,我消消毒就成。”

秋儿说:“那些树枝剪刀,指不定沾过什么脏东西,感染伤寒就不好了。”

严志新不再说什么,放松身体躺平。

沾了药的棉签很凉,秋儿的手也很凉,碰到皮肤时,严志新倒抽一口冷气。

长老在外间的厅堂里,无声无息。

秋儿垂着眼。他的眼角向上挑,眼睑还浮了层淡淡的烟红,像雾一样。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很细很白。

严志新打量着他,小声说:“长老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爷爷。”

“哦,你父母呢?”

“死了。”

严志新皱了皱眉:“抱歉。”

“没关系。”

“你们村子……”严志新犹豫了一会儿,“你们村子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秋儿的手颤了一下:“我信命。”

“什么?”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严志新没听懂。

秋儿叹了口气,说:“我信每个人的命,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譬如爷爷,譬如我,譬如注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村民,譬如本来是外乡人、可是阴差阳错闯进来的你们。”

严志新越听越迷糊。

“我早就放弃了去改变命运,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我只求来生,这世上仍有我、仍有他。”

严志新还是听不懂。

擦到臀沟时,他抓住秋儿的手:“下面我自己擦。”

秋儿识趣地退出去,走之前说:“对不起。”

屋里只剩下严志新和贾清。

严志新将三根指头插进□里,咬牙将那东西缓缓拔出来,上面全是血。

“操。”他骂了声。

他突然发现贾清一直很安静,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从刚才起就没说话。”

他仔细瞅了瞅,发现贾清的眼睛红红的。

严志新慌了,顾不上痛,走过去摇晃贾清的肩:“怎么了,说话啊,哪儿受伤了。”

贾清抬起两只兔子一样的肿眼泡:“志新,你会不会不要我。”

严志新吓了一跳:“什么不要你,我为什么不要你?”

“我又胆小,又懦弱,刚才看到你被围攻,我吓坏了,可我只能缩着,缩着,我不敢上前,我连孩子都怕,我救不了你,我什么都做不了。”两行泪从贾清眼里淌出来。

严志新舒了口气,紧紧搂住他:“什么跟什么啊,又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独一无二的,阿清,你有你的好。很多事你不用做,有我就行了。”

“我很怕,志新。”贾清说,“今天的一切,仿佛是个序幕。这村子不正常,以后还会发生不正常的事。我怕,怕下次冲上来的,就不仅仅是一群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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