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山村(27)

男人挺年轻的,顶多二十七八岁,一张脸帅得很,放在大学裏就是个酷哥级的校草,放在社会上就是个穿皮夹克的摩托车暴走族,放在童话中就是个黑盔黑甲的骑士,不知有多少女人会为他流泪。

可他注定当不了校草当不了古惑仔当不了骑士了,他是条鱼,拖著滑滑的鱼尾躺在沙滩上,身旁扔著一块装了六个轮子的简陋木板。如果心血来潮想在附近走一走,就趴在这块板子上,用手撑著地一点一点向前滑……林占祥觉察到有人抱住他,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什麼表情也没有。裸露的脊背上热热的,秋儿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上面。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秋儿说,手心紧紧贴著前面人的皮肤,一寸一寸感受掌下那美好的、温暖的生命流淌之河。这条河随时可能枯竭,也许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也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秋儿慢慢说:“占祥,今天又死了两个。我那时正在烧火做饭,听说这件事以后,我好害怕。我想立刻冲出去,又不敢。我怕躺在那儿的是你,我怕一出去,看到的就是你的脸。”

“后来我知道不是你,我好高兴,可我又怎麼能高兴得起来。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啊,占祥,占祥,那两个被活活打死了的,他们和你是一样的。占祥,我总是不踏实,有时半夜睡著睡著就会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著觉。我不知道哪一天你就会变得同他们一样,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儿,连眼睛都闭不上……”

秋儿说不下去了,把整张脸埋在林占祥的背窝裏,强忍著不哭出声。

林占祥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秋儿说:“占祥,让我抱你吧。抱你一次,再抱你一次……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能让我待在你的身体裏,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林占祥还是没动,就像睡著了没听见一样。大石头的阴影下,秋儿看不到的地方,他紧闭的眼角湿湿的,似乎滑下了一道亮痕。

秋儿亲著林占祥的背,手顺著他的脊柱摸下去,一直摸进pi股缝裏。那儿肿肿的,翻开一朵肉花儿,裏面有点湿。

秋儿终於忍不住哽咽出来,哭得更伤心了。

薛逸卿躺在床上,胳膊枕著后脑勺,心不在焉地哼著段西皮,眼睛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沙滩很安静,远远的海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底下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小师弟,一个是他鄙视的低等动物。

不知为什麼,今晚这段《四郎探母》他总唱不完整,老卡壳儿。

严志新在院子裏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想跟贾清道个歉,让他原谅自己。可是一进门就发现贾清已经睡著了,没脱衣服,蜷著瘦瘦的身子缩在床上,脸颊花花的还带著泪痕。

严志新的心一下子软了,满腔温柔涌进胸口,走过去爱怜地轻轻摸了摸他的肩膀,把薄被拉上。

这时他发现贾清怀裏搂著个东西,是那只装鱼石的木头盒子。搂得很紧,严志新试著扯了扯,扯不动。

他把蜡烛熄了,上床睡觉。可是怎麼也睡不著,脑子裏始终有个想法干扰他,让他越来越紧张,神经绷得笔直,都快断了。

辗转了半个小时,他终於忍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把贾清拍醒。

贾清睡意蒙蒙地揉揉眼,发现严志新在黑暗中极其严肃地看著他,吓了一跳:“怎麼了?”

“阿清。”严志新干干地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起了贪心,想把这块石头据为己有,不打算交出去了?”

贾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支支吾吾:“哪儿的话,谁说的……我……”

严志新说:“没有吗,那好,”他一把从贾清怀裏抓过盒子:“咱们本来好好的,要去上海玩儿,开开心心过假期。落到了现在的地步,全是这狗niang养的惹的祸。咱们现在就一起去交给梅爷,完事儿了该咋样咋样,卷铺盖走人。”

“不!”贾清惨叫一声,扑过去抢,严志新不给,他就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留下个血淋淋的牙印。严志新吃痛,手一松,盒子又回到贾清手裏。

严志新气得浑身发抖:“贾清,你!”

贾清把盒子藏在身后,瞪著小鹿一样的大眼睛:“不给,我不给!”

严志新的拳头霍地攥起来,青筋裸露。

“贾清。”严志新狠狠说,“我错看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特殊的,有些小任性小毛病,但至少是个正直的人。你今天让我大失所望。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贪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利,连你爷爷的遗嘱都忘在脑后。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麼!我严志新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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