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93)

太后自是晓得众人奉承之意,不过也自欢喜,笑道:「甚么福气不福气的,不过少生几场病,少给儿孙们添些麻烦罢了。」

话音才落,便听一人道:「娘娘此言差矣。臣等虽远在封地,亦知皇上至孝,娘娘但有微恙,便免不得令皇上忧心,身在朝堂,却心系仁寿宫,臣等不得为皇上分忧,亦觉惶恐。如今娘娘安泰,皇上正可专心社稷,可不正是臣等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这话虽有阿谀之嫌,却是说得入情入理,既奉承了太后,又捎带了皇帝,且言辞间情真意切,风度犹嘉,只叫太后听得心怀大畅,指着说话之人,与身前那几个上了年纪的王爷笑道:「你们听听,钰堂这孩子,越发会说话了,听着便叫人欢喜。」

最近前坐着的福王乃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身兼宗人府宗令一职,最是熟知宗室子弟,当下亦附和道:「可不是怎的,不止会说话,模样也越发俊俏,咱们老雍家这一代子孙里头,数他生得最好,又是文武兼顾,十九弟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谢霖本在一侧垂首肃立,听见「钰堂」二字,登时心中一凛,悄悄抬了眼皮去看,只见末座上那俊俏男子谦逊一笑,「七伯父谬赞,钰堂实不敢当。」

众人说笑中,柳思然一拉谢霖,两人躬身告退出去。

待出得殿来,冯昶依旧将二人送出宫去,谢霖趁机问道:「敢问公公,方才太后所赞之人是哪位亲贵?如此风仪出众,却怎的从未在宫中见过?」

冯昶顿时笑道:「太医年纪轻,所有不知,那是同安侯,祖上乃靖西王,先帝在位时,将老同安侯封在淮阴,就此举家迁了过去,得有二十余年不曾回过京城。数年前老侯爷殁了,便由儿子袭了这爵位,此番是为太后贺寿,新侯爷方才进京。莫说两位太医,便是咱家,也是头一遭见呢。」

柳思然听闻,亦赞道:「怪道有如此风姿,原来是太祖嫡脉。」

谢霖心下了然,拱手告辞,与柳思然一道回返太医院,一路上回思雍钰堂形容举止,莫名便想起谢苇那晚提及此人时的神情,越想越觉憋闷,回到太医院中,径直坐到桌边发呆,也不知坐了多久,忽听得耳边有人唤道:「谢太医,谢太医。」

谢霖猛地回过神来,便见身边站着个小太监,正是在章桓跟前伺候的桐籽儿。

那桐籽儿也不知这位谢太医今日是怎的了,看着竟有些呆愣愣的,这时见谢霖醒了神,赶忙道:「谢太医眼下可忙着?若是得空,我家公公叫小的来请太医过去吃茶。」

谢霖心里乱糟糟的,哪里有那等闲情逸致品茶说话,正要推辞,便听桐籽儿又道:「余统领亦在我家公公处,这几日身上不大舒坦,尚要请太医给把一把脉。」

谢霖便不好拒却,挤出一抹笑来,「既如此,这便过去罢。」

随着桐籽儿来了章桓值宿之处。

此时正值隆冬,章桓屋外那几丛竹子光秃秃的,两人绕过竹丛进到屋中,便见章桓同余鏊正对坐闲话。见了谢霖进来,余鏊大笑起身,一把将谢霖拉到身边坐下,一面道:「太医来得也忒慢了些。」一面吩咐桐籽儿,「快去沏茶。」说罢又转头同谢霖道:「我这几日颇得了些好茶,今日得闲,正好拿来与你们尝尝。」

这余鏊乃是个爽朗不拘小节的性子,自打上次请谢霖帮着切了那瘤子,再见面时便熟不拘礼起来,谢霖这数年间同章桓交好,连带着与余鏊也相熟,便也不同他客气,笑道:「余统领这回又是哪里得来的孝敬?倒让我这外人也跟着沾光。」

余鏊身居要位,平日里自然少不得人巴结,惜乎这人不爱女色不嗜银钱,唯独偏好佳茗,送礼的自然投其所好,是以余家一年四季好茶不断,便是章桓这里也跟着茶香袅袅,谢霖颇来此蹭了些好茶下肚,此时便借此打趣。

不待余鏊回话,章桓先道:「此番太后圣寿,诸地藩王宗亲上京祝寿,少不得要向他们这起子权臣打点一二,这些时日,这厮只茶叶便收了不止七八样,喝到后年也尽够了。」

正说着,桐籽儿端了三盏茶上来,谢霖端起一看,见那汤色碧绿清澈,再一嗅,顿觉清香幽雅,茶香中隐隐然又似掺了股梅花香气,轻啜一口,只觉口味凉甜,鲜爽生津,当即脱口赞道:「好茶。」

余鏊大有得色,道:「这茶名叫寒碧香,是掺了梅花揉制而成,香气别有不同,等闲莫说尝上一尝,便是听都不曾听过,我也只得人送了二两罢了。」

章桓久居宫中,自是不少见识,却亦是头一遭吃这等好茶,不由问道:「哪个送的这般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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