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16)

的确挺烦人的,我叹了口气,拿课本抵了抵康静云的后背,说:“自习时间别闲聊天。”

康静云回头看我,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我在问常征哥哥问题,没有聊天。”

“那麻烦你问问题的时候声音小点儿,别有说有笑的,行吗?”化学题早已经磨去了我的耐心,我想我当时的语气肯定不善。况且米英也在旁边说:“每天不是抛物线,就是压力、浮力、坐标,我们都听的想吐了,就算是装笨,也不能天天都重样吧?”

康静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征,大眼睛簌簌眨了几下,里面水润水润的,瞬间就连成了一片湖。我甩了甩手说:“你可别在这里哭,很难看的。”谁知道她根本不听我劝,哇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喊:“你们简直是欺负人。”

常征愤怒的看着我:“你觉得自己成绩好就优越了吗?你凭什么跟她说那样的话?她在你面前多自卑,你知道吗?”

他眼里的火光在跳跃,烈烈焚烧,如同在灼蚀我的灵魂,我那颗已经不可自抑的心生出的所有企盼和幻想顿时都化为灰烬,我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冰冷的语言对常征说:“谢谢转告,我现在知道了,接下来不干你的事儿,请你闭嘴,好吗?”

我第一次看到常征用那样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看我,带着愤怒和鄙夷,我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继续对康静云说:“我们并没有请你来受欺负,是你自己非要跑来的,也算自作是受。”幸亏我没说活该她来挨骂之类的,否则,康静云非哭死不可。

康静云哭的更厉害了,抱着常征的胳膊,指着我跟米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我要去告诉你们卢老师。”

米英最讨厌凡事打小报告的人,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完全不客气,气势汹汹的威胁她:“你要敢去告诉老师,老娘灭了你。”可怜的米英同学完全不知道康静云的后台可不是大牙,而是康校长。

康静云被米英的话震住了,不停的打哆嗦,我还想安慰她来着,“别怕,米英她吓唬你的,她其实胆子很小,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但话到嘴边,又想到,我们这是在教室里面对面吵架,我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就输了气势。

常征一直在康静云的旁边站着,还容不得我开口对康静云说点儿什么缓和的话,就朝我跟米英一声冷喝,“够了,你们俩不要欺人太甚。”

我怔怔的愣在原地,看全班同学频频朝我们看,彷佛我们是马戏团表演的小丑。

那天自习我们都没上完,后来,常征首先拉着哭哭啼啼的康静云离开,我偃旗息鼓的坐在坐位上发呆,米英心有余悸的问我:“常征会不会回来把我们俩杀人灭口?”

我勉强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后来,温琅从后排坐过来,问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我跟他说:“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总这么没完没了的学习太令人崩溃了,借机发泄发泄。”

温琅安慰我:“太累了就适当放松一下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说:“我没有。”其实我没跟他说,有时候让人崩溃的不只是学习。

他在我旁边默默的坐了会儿,说:“下周末校队跟十九中有个比赛,你能不能来替我们加油?”他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半低着头看书。他随便的一问,我也就恣意的一答,“好啊,到时候我跟米英去借个扩音器来。”

后来又在教室坐了一会儿,我就寻了个机会翻墙出了学校。外面街上鲜有行人,空旷旷的,显得异常冷清,我沿着小路慢悠悠的走了一阵,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溪河。深秋的河水虽然清澈见底,但却泛着阵阵冷意。我坐在沙滩上,拿手指乱涂一气,涂完才发现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侧脸,赶紧把沙地抹平了。我将头埋在膝盖上,冲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叹气。

从小爸妈就教育我宽容大度,善良仁慈,可今天,我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我居然鬼迷心窍,为了一点点小事儿就跟康静云针锋相对,甚至故意激怒她,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自责。

我就这么坐在河边,任冷风一直吹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我想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却觉得越来越迷惘,我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北风呼呼的,一阵接着一阵,蓝盈盈的河面上泛起波澜,彷佛在警告我,如果我再如此下去,不但会伤害康静云,也会伤害我自己。

米英说,我的英语成绩与气温成反比,我苦笑着说我的身体状况却是与气温成正比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校医院的板椅上打吊瓶。

那天晚上从大溪河回来,我就开始发烧,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烧了大概一周,又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再后来就是咳嗽,严重的时候,咳的直作呕。米英打趣我:“同桌,你不会有了吧?”我拍开她搭在我背上的魔爪,嘴里不肯吃亏的回她:“一边儿凉快去,我每天寸步不离你,就算有了,也是你的,你自己检讨检讨,你可有这个本事?”米英被我说的脸红了,呵呵一笑:“天下要比流氓的,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你梁云舒。”我谦虚的说:“承让,承让!”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上一篇:时已立冬 下一篇:非左的苏麻

人间小可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