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诀(193)

“你刺了他一剑?”余紫觞蹙眉,随即想到另一件事更要紧,“你说真的?”

慕仪慢慢笑起来:“不算真的,但也不是假话。”眼神落向虚空,“那天晚上,我不仅刺了他一剑,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总算是好好地出了一口我这些年的恶气。他跟我说了好些话,都是一些很动人、很深情的话,可我听了却半分感动也没有,反倒是觉得可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这些年还那样对我,不是太可怕了吗?跟这么一个人在一起,我永远不能安心。”

长舒口气:“那天晚上我很难过,哭了好几次,还把伤口都弄得裂开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好像整个人都重新活过了一般。我跟他说我不在意他了,说那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在骗他,可是那天早上,当我看着长秋宫外湛蓝的天空时,忽然觉得也许我当时说的是真心话也不一定。

“与他的这段情,纠缠了我十几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总是无法真的狠下心肠放下。可是中秋那夜,我以身为他挡剑,那一刻我是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在那时我就已经跟他道过别了。”

她转头看着余紫觞,眼神清亮:“我现在并没有完全放下他,但我第一次觉得,也许我好好努力一把,是可以办到的。”

余紫觞看着她:“既然你这么说,那么那天我提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慕仪闻言垂眸,良久叹息道:“傅母,我也很向往你说的那种生活,我也很想离开这黄金铸成的囚笼,可我真的不能……”

余紫觞笑了笑:“我明白,这件事毕竟太大,你心有顾虑也是自然。”

慕仪抿唇,低声道:“其实只要我能放下他,就能过得快活许多了。皇宫也罢,家族也罢,他才困住我的最大的监牢。”

说完这句话,她长舒口气,起身想进殿内歇息——廊下冷风阵阵,还是略冷了些。

她的神情带着想要放弃一切的决然,眼角眉梢都是发自真心的轻松自在。

然而刚转过身她就僵在了原地。在她面前七步之处,十几名宫人跪了一地,诚惶诚恐、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而在人群前方、距她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姬骞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她。

变故

慕仪二十一岁生辰第二天的下午,温慕倢入宫来看望她。

她在正殿接见他,温慕倢凝神打量她片刻,道:“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

慕仪一怔,强笑道:“昨夜没睡好,有些乏。”

“生辰过得开心么?我送你的礼物可喜欢?”

“自然喜欢,哥哥从哪儿寻来成色那般好的文房四宝?那墨我瞧着至少放了有二十年了,用起来定然顺手。比起来我就只写了一幅字送给哥哥,你不会嫌弃这份寿礼吧?”

“你写的字自然极好,我怎会嫌弃?”温慕倢淡淡道。

慕仪看出他神色有异,道:“哥哥有什么话想说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言,哥哥何须犹豫?”

温慕倢顿了顿:“阿母不让我告诉你,可如今已由不得我不说了。”

慕仪愣了愣。

温慕倢深吸口气:“阿母她,不太好。”

慕仪在原地呆了片刻,反应过来立刻就往外冲去。温慕倢见状一把拽住了她,道:“你别急。”

他捏着她玉一般的手腕,只觉她瘦得惊人,抖如风中柳絮:“本来陛下说他来告诉你,却不知为何又返了回来,让我自己来跟你说。我已请过旨了,这便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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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皇后娘娘的仪驾自丹凤门出宫,轰隆隆的队伍驶向了毗邻皇城的永昌坊,温氏府邸就在其内。

等到了之后慕仪才知道,温慕倢所说的“阿母不太好”根本是在安慰她,事实上临川大长公主的病已十分严重。而更让慕仪吃惊的是,她这一病不是一天两天,竟已有两个多月。也就是说在自己遇刺中剑、卧c黄养伤的同时,她的母亲也病倒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没人告诉她!

她气得直欲发抖,带来的宫娥全部吓得跪在地上请罪,温慕倢见状劝道:“你也别怪她们,是父亲与陛下想瞒着你,她们如何敢让你知道?”

她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意:“所以我养伤的这些日子哥哥你没有进宫来看我,是因为……”她还以为,因为之前连番算计她的事情,父亲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所以连哥哥也不便入宫看她,又或者是姬骞不准,所以没人来看她。无论什么原因也好,总之她从未想过会不会是家中出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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