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3)(46)

泪干以后我把通知书带回去,也给孙婆婆讲姐姐的信,跟她说小桑和胖墩彼此照顾毋须担心。孙婆婆很虔诚地双手合十,我知道其实我们才是她毕生的信仰。

孙婆婆说她很想吃荣记的芝麻酥。我走了很长的路抱着那些喷香的芝麻酥回到教堂的时候,孙婆婆就在躺椅上安静地躺着,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

她不知道那天荣记的师傅手艺失常,芝麻酥嚼在嘴里竟比黄连还苦。她不知道杂物间里的旧烟花受了潮,我用光了整盒火柴也得不到一朵花的盛开。

这些潺潺如流水的时光啊,必定知道我们是怎样地相聚又别离,知道有三个小孩手牵手地一路走到夕阳低下去。

后来,教堂拆迁,游乐场兴建。我仍旧习惯每年的春节在这座城市繁华的大街徒步行走。我知道有些年华必定不再回来,但有些人始终值得等待。

『 一 』

宋。端平元年。

京城临安。

春半。一片晕红,几丝柔绿。

正是好景致。

杨献之觉得,自己似是精神恍惚了。青天

白日,眼花缭乱。那女子,真的是林家的小姐蝶衣么?她不是别的什么人?她从小贩的手里拿过一只草编的蜻蜓,她故意爱不释手,巴巴的望着杨献之能会意买来相赠。

她真的,不是别的任何人?

杨献之轻轻叹了一声,问,蝶衣,你喜欢么?

蝶衣红了脸,微微点头。

『 二 』

他会永远都记得,她笑弯弯的眉毛,月牙般的嘴唇,还有她偏着脑袋认真看定他的模样,纵时光如沙漏,亦带不走她留存于他的记忆中的所有。

她说,我姓白,白潇衾,你呢?

声音如天籁。

那是一场三年前的相遇。有心人,不能忘。那时的杨献之,本名秦念恩。他是户部尚书秦元的长子。他的名字是父母所赐。他以为要用上一辈子。尤其是,在一见倾心的女子面前,款款的报上自己的名字,似幸福又荣光。

他们结伴行,因为他们的目的都是入京。潇衾为了投奔自己远房的亲戚,秦念恩则是回家。回他十三年不曾回过的家。

离开时,他是垂髫之年的黄毛小儿,如今,他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

但他的心中,总是凄惶。似有无限事,郁郁的,纠缠着他。潇衾问过几次,包括他自幼离乡背井的原因,他不说。

并非刻意要隐瞒,只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后来,还是玄歌替他说了。

玄歌说,秦念恩七岁那年,被相士落下批语,指他乃刑克之命,会给家中带来祸患。于是,他被送往五台山,寺庙中寄养,希冀无量的佛法能化解其不祥之气,也保家宅安宁。

他并无怨怼。

相反,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自己的故乡和亲人。他本性是极孝顺的。今次,未征得家人同意,偷偷的自山西返还,只为了在父亲大寿将近之日,饮一杯酒,尽一份心。

那么,你呢?

潇衾问。

玄歌不解,反问,我如何?

潇衾淡笑,你如何会跟着他,跟了多久,你也住在寺庙里么,你们都算出家了么,你们就此不要七情六欲,不要成家立室了么?她一口气喃喃的问了许多,玄歌傻傻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你有见过和尚长头发的么?

玄歌说,我的母亲是秦府的厨娘,父亲是秦老爷的管家,我自幼陪着少爷读书,玩耍,他去五台山,老爷安排我照顾他,我的模样不及少爷英俊又年轻,但我其实比他还小一岁呢。

哦。

后来,在香水镇,遇上连日的暴雨,听镇上的村民讲,惟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都被山上的泥石堵塞了,需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方能疏通。

他们便继续留在客栈。

潇衾,玄歌,还有秦念恩,各怀心事,各自欢喜。

但无非都是因为,谁和谁,能够相处得久一些,结伴同路,不至于太快结束。

香水镇虽然偏僻,亦不繁华,但别有一番宁适。这让潇衾怀念起自己的故乡。记得幼时,这样的初夏季节,应该和母亲一起做草编的吧。有时是打坐的蒲团,有时是足下的草鞋,然后母亲拿到集市变卖,换来微薄的铜钱,小心翼翼存在箱子的最底层。

那个时候,母亲还教潇衾编蚱蜢,或者蜻蜓,鸣蝉,蜘蛛。而此时,栩栩如生的蚱蜢摊在手心里,却没有了母亲夸奖的声音,潇衾低头看时,看见的,只是一捧荒凉。

秦念恩在背后唤她。

潇衾,他说,好有趣的蚱蜢,是你自己做的么?

是的。

你能否教我?

啊?潇衾诧异。随即涩笑道,你若喜欢,送给你吧,以后,以后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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