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数学概论(18)

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子,做这种事紧张得心砰砰直跳,眼睛和嘴巴都闭得紧紧,只是一动不动地接触了几秒便分开了。

“我的勇气分给你。”

凌川终于破涕为笑。

画面定格在凌川眼眶泛红的笑脸,英黎看完只觉心中酸涩苦楚迟迟不散,转眼看凌川却情绪淡定如故。

录像终止,房间也安静下来,凌川侧耳聆听片刻,问英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的,”英黎又确认了一遍,“是从卧室传来的。”

两个人赶到隔壁,睡在床上的人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然而抽泣不止,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凌川走近查看,发现连枕巾都被泪水浸湿。

英黎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解。

凌川用毛巾帮他擦拭掉眼泪:“这是在做多可怕的梦啊。”

他们守了一会儿,路南的情况似乎好了些,不再流泪了,两个人又回到了客厅。

“喝什么?”凌川在冰箱里翻找着。

“不用了。”

凌川最后拿出两瓶易拉罐,苏打水给了英黎,自己则开了啤酒。

“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一点小伤,没事。”凌川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什么?”

“既然你是心理医生,可不可以给我做一次心理咨询。”

英黎沉默了片刻,竟然拒绝:“不能。”

“为什么?”凌川不懂了。

“以我现在的职业素养,没办法客观地把你当一个病人对待。”

“还是不懂。”

“想听实话?”

“想。”

英黎也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才道:“因为我对你有敌意,偏见会影响我的判断,如果你需要心理辅导,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同行。”

凌川把这句话消化了半分钟:“我高中的时候没有得罪过你。”

“没有。”

“初中也没有跟你结过怨。”

“没有。”

“小学……”

“我是小学六年级从外省转过来的,那时我们还不认识。”英黎干脆打断他。

“好吧,既然直到高考我们还算是……朋友,算吗?”

“算,当时我跟你,还有路南,关系都还不错。”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就对我产生敌意了呢?”

“因为三年来我为路南做心理辅导,一方面我们是医患关系,我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理性地对待他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是跟他从初中认识到现在的朋友,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我没办法忽略每一个令他痛苦的症状,究其源头都会归结到,你。”

凌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是你,亲眼见到你的从小到大的朋友因为一个人整整三年抑郁寡欢、失眠痛苦,你会不会对这个人产生排斥心理?”

凌川必须承认:“会。”

“一个优秀的医生不应该将工作与私人情感混淆,很遗憾我还不够优秀。也许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加专业,但抱歉现在的我暂时还做不到彻底将这两种身份剥离。”

凌川低着头:“可以理解。”

沉默了一段时间,他又问:“那如果只是以老同学的身份跟你聊一聊呢?不需要给出什么专业性意见那种。”

英黎这回同意了:“可以。”

“从哪说起呢?”凌川望着天花板,“你刚才看到那段录像,感觉怎么样?”

“同情,心酸,还有愤怒。”

“是了,你一个局外人都这么想,身为当事人的我却几乎麻木地看完全程,这科学吗?”

他呷了口酒:“之前我就有感觉,这几天看了录像后越来越明显,我好像是遗忘了过去的某些事,这种遗忘又不像是失忆。当我看录像的时候,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如果没人提起,我就压根想不到,就是看到了,也像是在看别人的事一样,甚至比旁观者还要无动于衷。”

“我被迫跟最爱的人分手,母亲身患绝症,父亲畜生不如,我本以为我的生活应该是绝望的,可事实是过去的三年里,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平静,既不难过,也不痛苦,就连我妈走掉的那一天我都没有丝毫伤心的感觉。”

凌川又开了一罐啤酒,身为医生的英黎看不下去。

“别喝了。”

“聊天而已,又不是心理咨询,没必要听医生的吧。”

英黎皱眉。

凌川继续喝,继续说:“能重新跟路南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很快乐,快乐得就像个傻子一样,从来不会感到愤怒、悲伤,或者恐惧。我面对我爸不再害怕,看到路南给他钱也不生气,最离谱的是,”凌川舔了下嘴唇,“我在看到路南因我而打人、受伤,甚至知道他为精神疾病困扰多年的时候,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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