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118)

他们俩口味相近,他说好吃, 那就不差。

花生糖让人唇齿留香,也让人的心情略略平和。

宁灼望着那比自己还高上大半头的衣柜,问道:“你要干什么?”

单飞白理直气壮:“我看你房间里没有衣柜, 就把我的搬过来啦。”

宁灼大皱其眉:“木头做的那个就是。”

单飞白:“……那叫衣柜啊?”

单飞白想要发表一番大逆不道的看法, 但在宁灼的注视下,他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 偃旗息鼓了:“还挺……挺迷你的。”

宁灼被他喂了糖,也有心思和他讲点理:“你的这个移动房间,我的卧室放不下。”

单飞白一鸣惊人:“还行吧。我刚把墙拆了,应该就能放下了。”

宁灼:“……”

他一时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但他断然没有未老先衰的道理。

宁灼默不作声,抬脚便踹。

可单飞白身段灵活,见势不妙,提前往旁边一躲,同时很有条理地解释:“不是承重墙!反正你隔壁的房间也是空着的嘛。”

宁灼见他上房揭瓦如此熟练,气得直笑:“嫌小不要住,滚出去。”

单飞白非但没有任何滚的打算,还继续公然气人:“我小时候就看你的房间不顺眼了,你住着喘得过气吗?”

宁灼一想到这小狗崽子小时候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凑到他身边百般讨好,心里居然敢挑三拣四,一腔火气更加不平,抬手就按住了他的头,打算押他回去,看看他把自己的屋子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他冷冰冰地发出威胁:“你要是把我的房间弄得一团乱,这个衣柜就是你的棺材。”

单飞白表示了抗议,只是那抗议的内容有些暧昧:“不要啊。我还想老了之后和你葬在一起呢。”

宁灼瞧他一眼:“……为什么要和我葬在一起?”

单飞白毫不犹豫:“我比你暖和啊,抱着你你就不会冷啦。”

这样不切实际的甜言蜜语,宁灼知道是假,但听着的确舒服入耳。

宁灼想了千百次自己的死,也曾亲自在鬼门关前孤身转过几次,从没设想自己死后身边会跟着一只烦人又嘴甜的小狗。

他随口道:“我棺材小,放不下两个。”

单飞白自有他一套自洽的强盗逻辑:“那我就把棺材板打通,打到隔壁去。”

宁灼一愣,险些没绷住笑。

和单飞白一起把大衣柜遛狗一样遛到门口,宁灼看清了自己房间的全貌,心尖又是微微一动。

房间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泥土横飞、砖瓦堆积。

灰土碎砖被他利索又彻底地清运走了。

在他忙碌的时候,单飞白也一分钟没闲着。

他用这半天时间,热热闹闹地构建出了一个新天地。

原有的只能睡下一个半人的床被替换成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但原有的那张床也没扔掉,而是搬到了被打通的隔壁房间,改制成了沙发。

宁灼这才想起来,这张被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本质竟然是张沙发床。

床单也跟着换了新的,是宁灼从没见过的新花色,颜色不算跳脱,是很舒服的杏色,60支的棉质面料,摸上去如同皮肤一样柔软温暖。

墙上新铺了自动壁纸,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地变了色调,还似模似样地在墙上凭空开出一面假窗。

新风系统模拟着真实的风感,将带有细微香气的暖风送入室内。

——那香气来源于一只新鲜柚子,散发着清新芬芳的气息。

单飞白卖力地把大衣柜推到了他理想中的位置,叉着腰退后,想要一观全景,退了又退,膝弯却撞到了床,向后一翻,一跤跌倒。

他倒是很知足,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就地一滚,轻轻松松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细条条的被子卷。

宁灼瞧他撒人来疯撒得不要脸,也不小心受了点感染,快步走到床边,寻着了他的脚,要把他拖下床来。

单飞白却灵活得像是条小白鱼,猛地一抬身,双手揽住宁灼的脖子,贴着他快乐地笑出了声,好像是什么经年的心愿得偿了:“——我们过日子啦。”

宁灼被他拖倒在床,觉得自己的思想被拉到了和单飞白一样的幼稚水准。

可他没有动手,只和他动嘴:“放开。”

单飞白得寸进尺,无视了宁灼的要求,居然将面颊擅自贴到宁灼胸口,侧耳去听他的心跳。

宁灼胸口细微地一颤,仿佛腔子里那颗冰封已久的心被那自外传导而来的热度烫了一下。

在宁灼回过神来前,单飞白乖巧地提议:“要参观我的衣柜吗?”

宁灼正想看看这硕大无朋的衣柜里到底内含多少乾坤,便松开了他,拉开了衣柜门。

率先映入宁灼眼帘的,却是一只漂亮的粉色蛋糕,草莓口味,六寸左右,烤得很漂亮。

单飞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得意地炫耀:“小狗是不是心灵手巧惹人爱?”

宁灼心里的一点热气马上被他这句欠揍的自夸给灭得青烟缕缕。

宁灼将蛋糕小心地托出来,同时放出视线,发现单飞白这间衣柜真可谓是藏龙卧虎,每一个功能区,被无数的衣架和一个个PVC架、分隔盒、挂架划分得泾渭分明。

看着角落里悬挂着的一百多条颜色各异的领带,宁灼一时哑然。

单飞白哪怕长三个脖子,戴完这些也需要一个月。

至于款式不同的西装、大衣、毛衣、卫衣、运动服、羽绒服、长裤、短裤、内衣裤,将这移动的衣帽间装填得万分充裕。

一眼看过去,头晕是宁灼最直观的体会。

对比之下,宁灼原本的衣柜,简直像是这个衣柜生出来的。

单飞白盘着腿在后面适时补充:“我交代于哥了,有些款式过时了的,就扔在‘磐桥’,别带过来了。”

宁灼咬着后槽牙:“……这还不是全部?”

“不是啊。”单飞白理所当然道,“我的鞋柜、配饰柜和帽柜都还没运过来呢。”

他比划着在屋里圈了一块空地:“摆在这里刚刚好!”

宁灼:“……”小少爷真他妈难养。

单飞白从床上跳了下来:“对了,明天我们去约会,你穿什么和我配啊?”

宁灼懒得去纠正他那糟糕的用词,拉开自己的衣柜,随手指了一件。

单飞白和那件陈旧的西服对峙半晌,语塞半晌,一把拖住宁灼的手:“买新的!走走走!”

宁灼:“……你有病。这件还能穿。”

单飞白:“这款式是五年前的流行款了!”

宁灼:“你怎么不说是你上辈子的流行款?”

单飞白振振有词:“真是我上辈子的流行款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又流行了。你这件不行,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参加葬礼比较适合,我看着就想哭丧。”

宁灼:“……你还记得我上次穿这件去找你爸吗?”

单飞白:“哦,你给我爸哭丧我确实没什么意见。”

他嘴皮子顺溜得让宁灼颇想掐死他。

宁灼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衣服的习惯,自己说一句,单飞白就顶他一句,更是让宁灼坚定了不遂他愿的打算。

最后,是单飞白妥协,出让了自己的新款西服一件。

上衣还好,稍大一些,裤子就有些拖地了。

宁灼决定换上自己的旧西服裤子。

他不讲究这个,但单飞白不行。

他硬是拿着宁灼的尺码,让于是非把自己一件没怎么穿过的西装裤临时修改成了合适宁灼的长度。

单飞白对这次“约会”的态度是如此郑重其事,让宁灼也莫名添上了几分奇特的谨慎和期待。

两天后的夜晚七点,是音乐剧开演的时间。

单飞白提前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选好手表,配好领结,顺便在自己胸前别了一根伞形胸针,确保把自己捯饬成了漂漂亮亮的小狼崽,才满意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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